第37章 生陀01 莲月和爷爷(1/2)
第37章生陀01莲月和爷爷
大熊腰酸背痛,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和破旧的草席,,一股呛人的烟味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他用力吞咽唾沫,眼睛发痒,缓缓睁开一条缝,依稀见着个清瘦的身影,扎一条麻花辫,穿着打满补丁的衣裳,走过来,又走了出去。
大熊想张嘴说话,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头爬上炕,浑浊的眼睛瞧着他:“醒了?没死就成。”他转头往窗外喊:“娃,叶子汤煮好了,去锅里舀一碗来!”
外头应了声。
大熊口干舌燥,听见有汤喝,忍不住使劲咽口水。
不多时那个麻花辫的姑娘端着粗碗进来,老头接过,喂到大熊嘴边,他支起脑袋去够,猛喝了一大口,谁知那味道苦涩异常,比中药还让人难以下咽,里头飘着叶子好像路边野草,黄不黄绿不绿,他一下全吐了出来。
“啊呀!糟蹋粮食!”老头心痛不已:“这几天总共摘到这么点儿野菜,哪能这么糟蹋啊……”
他说着竟然趴下去舔草席上的汤渣。
我去!大熊难以置信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惊得直往后躲。
“别怕别怕,”麻花辫姑娘赶忙向他解释:“我爷爷太饿了,自打去年开始闹饥荒便再没吃过饱饭,锅里就剩那么点儿菜汤,他不想浪费。”
灾荒这个词语大熊虽然不陌生,但他毕竟生长在和平稳定的年代,没有亲身经历,忽然有人舔他吐出来的东西,震撼还是相当大的,大到他张嘴半晌说不出话。
老头舔完缓缓撑起身,摇头叹道:“灾年还长这么胖,你肯定没饿过,哪晓得我们的苦。”
大熊想问这是什么地方,一开口却胡言乱语:“折石头哪吒的儿?”
老头挪下床:“居然是个傻子。”
小姑娘却拧眉琢磨:“他问这是哪儿吧?”
大熊眼睛发亮,用力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能听懂。
姑娘模样清秀但面黄肌瘦,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水灵,反倒营养不良,头发都发黄。但她是个热心肠,告诉他说:“这里是宝象山,宝象村,你在山上晕倒了,我和爷爷费了好大力气用推车把你推回来。”
老头接话:“娃啊,这种灾荒的年头你怎么敢一个人倒在外面,好危险的啊。”
大熊神色茫然,他以为自己应该回到现实世界才对,谁知醒来却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涂灵和俞雅雅不见踪影,叫他怎么办才好?
小姑娘问:“你像是从瓦影镇的方向来的,听说城里的大户都被抢光了,连衙门也没法子,前些日子差役偷开粮仓,还把县丞给打了,是这样吗?”
大熊撑坐起身,背靠粗糙的墙壁,心里嘀咕:宝象山,瓦影镇,那不是先前待的地图吗?难道他又回来了?
“我前面几个太阳在靴子很窄的地方做客,没有耳朵。”
女孩努力听着,点头重复:“你前几日在薛宅做客,没有听过?”
又答对了!大熊高兴:“嗯呐!”
女孩却蹙眉嘟囔:“薛宅……可我记得饥荒刚闹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把粮食捐给官府,举家搬迁了呀!”
大熊闻言纳罕,瓦影镇那么热闹,哪有饥荒的样子,这丫头究竟在说啥?
“你先喝点儿水。”小姑娘用吃饭的碗舀水给他。
这水也难喝得很,但他忍住没再乱吐,憋住气三两口喝光,擦擦嘴,打起精神下床。出门一看,这户人家真可谓家徒四壁,窗子稀烂,周遭一股发霉的气味,东边那间屋子已经倒塌,怕是连贼看了都想贴钱接济一二。
小姑娘说:“倒塌的地方原本是猪圈,猪崽子还没养大,不得已卖了,爷爷伤心,没有精神打理,房子很快就塌了。”
大熊不解,既然闹饥荒,为什么还要卖猪,不留着吃呢?
“我奶病了,看大夫拿药得花钱。”
这儿就两间烂房子,大熊左右打量,没见着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老头见他要出门,孙女还跟着,便问:“莲月啊,你要去哪里?”
“跟哥哥到处逛逛。”
“不要走远了,早点回来,小心柴贯那些人。”
“知道。”
瘦弱的小丫头竟然懂事地搀扶大熊:“哥,慢慢走。”
“谢顶。”他说谢谢:“你叫圆脸的月亮?”
“嗯,莲花的莲,月亮的月。村里教书先生给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大熊点头:“你爹河里凉?”
“早就死了。”她语气很淡,眼睛稍稍垂下去,没有太多情绪。
大熊仍处在迷茫的状态,穿过村子一路往山上走,沿途草木凋零,荒凉贫瘠,树干光秃秃,连树皮都被扒得一干二净。上了坡,不远处的地里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妇女带着孩子挖野菜,也不知挖到的是菜还是草,她们不挑,通通装进篮子。
大熊眺望四周山势地形,确实和宝象山很像,但他记得山下的村子早已荒废,杂草丛生,并非眼前光秃秃的模样。再说宝象山会下碎肉雨……
他猛地想起慈婆婆,仰头往半山腰张望,果然发现一个小院子,登时就往那边去。
“哥,你要干啥?!”莲月脸色大变:“那地方不能去,你要想上山,我们得绕路走!”
大熊拍拍她的肩膀,笑说:“憋住孩子的手帕,我认识拿家伙的主妇,河里的她游泳!”
总算遇到熟人,大熊迫不及待前往相见,跑了好几步,发现莲月没有跟上,他回头一看,却见她垂着薄薄的肩膀停在原地,目光暗淡,刚才的精神头打回原形,颓然消沉。
这是怎么了?大熊忙跑回去,气喘吁吁:“咋?”
莲月绷紧嘴唇:“你和柴贯是朋友?”
他摇头:“火柴怪怪哪位?”
“我们村卖肉的屠户,还放高利贷。”
大熊不明所以:“没耳朵听,我的同伙是糍粑的婆娘。”
莲月指着半山腰:“可那是柴贯的房子。”
大熊摆手:“不正确,不正确,那是糍粑婆娘的房产证!”
莲月垂头丧气:“好吧,你不信的话上去看看就是了。”
这次她竟然走在前边,一声不响地带路,爬到半山腰,停在房舍前。
大熊抓着袖子擦汗,面前的房屋并不是慈婆婆的两层小楼,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门前也没有招牌和灯笼,大熊懵了,困惑不解,走近院子往里张望,莲月站得远远的,见他直接往里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一t股腥味扑鼻而来,那棚子里有三四个壮汉正在磨刀切肉,案板是两块粗壮结实的木头,长条形,厚度足有三四寸,并排放在一起,像两块棺材板。刀手站在两侧错开,那案板不知浸润了多少血液,猩红斑驳,不时有苍蝇落在其间。
后面的木柱子上挂着一排冰冷的铁钩,钩上悬着一条条血淋淋的生肉,不待细看,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棚里走出来,端详大熊,问:“买肉啊?”
他长得魁梧结实,双眸阴鸷,腮帮子连接下巴的皮肤坑坑洼洼,同时长着许多暗疮,胡子没刮干净,稀稀拉拉点缀其中,鼻子像泥巴捏成的,嵌在脸上,面相令人非常不舒服。更难受的是他看人的眼神,已经不似寻常的冷漠,而是阴冷,仿佛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大熊被他周身死亡般的气场震住,本能地回避视线,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难道就是莲月说的柴贯吗?
对方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目光顿时更冷了几分:“问你话呢,你谁啊,从哪儿来的?”
大熊用力吞咽一口唾沫,嗓子竟然刮得发疼,想打听慈婆婆的消息:“窝,窝……”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
柴贯显然烦了,眯起冷血动物般的双眼,正要逼近,这时铃铛脆响,一辆驴车停在院门前,他一把推开大熊,径直迎上去。
“文哥来了。”
驾车的男子说:“我们老爷要的和骨烂呢?”
柴贯挑眉:“已经备好了。”
“新鲜吧?”
“那是自然,一个时辰前刚宰的,每个部位都分开给你装好了。”
男子点点头:“老爷近来就馋这一口,我们那边好些天没人卖了,亏得你这儿有货。”
说着从怀里拿出银钱,柴贯见状也吩咐刀手把肉搬上驴车。
大熊怂成一团,小心翼翼瞥了眼,只见箩筐里叠放鲜肉,有的用稻草捆起,有的切成臊子用荷叶包着。内脏、骨头分门别类包好,压在上面,箩筐塞得满满当当。
“改日有好货遣人通知我,老爷最喜欢不羡羊,十来岁那种,只要货好,银钱无所谓。”
柴贯轻笑:“明白。”
大熊趁他们交谈,自个儿悄悄挪动脚步,假装是个隐形人,不声不响离开院子。
莲月远远站在山坡边,眼看着这一切,大熊对上她的脸,忽然觉得羞臊,他怂惯了,这次在小姑娘面前还是这副德性,多少觉得自己丢人。
莲月什么也没说,两人默不作声一同下山往回走。
烈日当头,干燥的夏风拂过面颊,大熊分不清是臊得脸红还是因为暑热。他擡起粗布衣袖擦擦头上的汗。
前边一对男女用绳子拉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朝他们走来,莲月见状微微一愣,抿起嘴唇,不由自主往边上让了让。大熊也跟着她挪。
那个青年穿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连鞋子都没有,脑袋摇摇晃晃,咧嘴笑着,看见莲月便乐呵呵同她打招呼:“妹妹,我们去池塘抓鱼玩儿呀!”
莲月有点不敢看他,只僵硬地笑了笑。
大熊不明所以,挠挠头:“棚里游泳?”
莲月没有回答。
这时却听前边的那对男女开口:“老幺啊,你别怪哥哥嫂嫂狠心,实在没办法,爹妈和你侄儿都饿得下不了炕了,家里那点儿野菜哪够吃啊,听说隔壁村子有卖精糠的,我想着买一袋回来,还能撑一段日子……你别怨咱啊,哥哥要真那么狠,早就在你没那么瘦的时候把你卖了,价钱还高些……傻弟弟,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可别再遭罪了……”
三人拉拉扯扯往柴贯家去。
大熊瞧着莲月神色很差,问她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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