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又如何 我只听到了雍王朝丧钟敲响……(2/2)
陆都督登台,高喝一声。
容暄踱步至中心处,做了个擡手微微下压的动作,使台下的一锅热汤霎那间停下升温。
“诸位,我容翎或许将启程离开信州回帝都,直至被问罪下狱。”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雷霆般炸开。
众人先是陡静,而后一片混乱:
“定国公为什么不要信州,不要我们汉阳了呢?!”
“您若走,再来一个那样的恶通判,我等小民要如何存活啊!”
“国公爷怎么会被下狱?”
“挽救汉阳城怎么也是大功罢,国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罪?”
容二拔剑上前一步,出声制止。复又顺从地站回了国公的影子中。
此刻的容暄早已眼眶微红,凤眼湿润。
她竭力控制声音平稳却还是难免露出丝丝颤抖:“信州百姓不幸遇上天灾人祸,我本想与父老乡亲们共度此难关,现下谈离开还为时尚早。谁知今早,陛下竟遣人来治我的罪,说不准这趟回帝都就再无见天日之机了!”
人群中适时冒出一句:“难道是早晨从城外来的那辆大马车?那些护卫说他们是来寻定国公的,还打听信州府何在。”
一时台下纷纷应和,许多人都对那场面颇有印象。
内侍被押着上来,衣饰奢华而形容稍显凌乱,不住地用眼神乱瞟。
“中贵人,劳烦您当着汉阳百姓的面宣读陛下的旨意,好教本国公对他们也有个交代。”容暄侧身,却还是言语恭敬地请求。
关大姑娘远远瞧着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是哪来的什么贵人,怎么还敢对着定国公摆谱呢?难不成以为自己是皇帝或娘娘么?
殊不知内侍那颗心才是翻滚着落不下来。
他眼见定国公凌厉的凤眼渗红,腰后的匕首难以忽视,隔着薄薄衣物都感觉到了那刃的冰冷。就算是他真能乘其不备跳下台去,也只能落得个被禁军的长枪扎穿的结局。
他想活,就别无选择。
“……朕疑卿肇汉阳之疫,迁延不弭,祸及苍生,其不忠不义之甚矣!特诏召卿还阙,俾勘鞫刑狱。钦此!”
众人显见定国公踉跄着后退数步,以往笔挺的身姿仿佛受不住打击般倾倒,好险被亲卫扶住了。
无须点火,汉阳城就有丛丛火焰自发地燃起,恍惚间竟分不清它与天上金乌哪个更耀眼。
祁隐慢了亲卫一步,没扶到人,又默默缩回了手。
容暄却未曾注意,只是趁着百姓义愤填膺,又虚弱道:“吴德忠,恶人也。居信州通判之位而害汉阳城之民众,其心可诛!”
“吴德忠曾言是陛下命他如此行事,我是全然不信的。”她眼角涌动着水光,“难道陛下竟真是……否则,为何事情未有定论就急着要我来抵罪?明明汉阳城已然平安无事了啊!”
“国公,或许过些日子陛下便知晓了您的功绩,到那时想必还会嘉奖于您。”岳银朱捏着帕子,一脸哀伤地不断劝告。
台下亦是连声赞同。
容暄挥挥手,似是不想多言。
“罢,罢,罢!”
她随手抹了下眼角,正色道:“汉阳百姓信我敬我,我还能为你们做何事呢?哪怕是不合规矩,我今日也要料理了吴德忠!既是防着他东山再起,也是警告后来的官吏莫起歪心。”
“来人,把他拉上来!”
吴德忠起初不知晓这些卑微的武人要押他何去,直至走上高台,他才是真真正正地擡不起头来。
便是不擡眼去看,也能感受到一团又一团仇恨的火焰在他的肌肤上灼烧,似乎一个又一个的洞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以为自己早就失去了良善之心,但羞耻之感却是如影随形,无法与他剥离开来。好像比在地牢受刑时更痛!
亲卫一脚踹上膝盖,吴德忠被迫给他看不起的蝼蚁们、草芥们行了大跪之礼。
他想负隅顽抗,却听见谁在耳边念叨着“凌迟”二字,令他打了个寒颤。继而始终低着头,将自己的深重罪孽快快道出,一丝也不敢遗漏,甚至未有避开“陛下”“夏太傅”这等字眼。
刚开始,几乎每个人都在怒骂,用尽毕生气力诅咒这条老狗。
可随着真相愈近,四周反而静得连微风吹拂树叶的声音都开始显得过于吵闹了。
“国公!”容三陡然高声。
“吴通判是陛下心腹,受陛下指使,您今日为护百姓如此行事,往后如何得活!”他满面惊惧。
容暄沉默片刻,复而站直了身子。
她径直抽刀出鞘,下颌微擡,目色坚定:“接旨是死,抗旨亦死!那我索性抗旨又如何?”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以君害臣,以君害民,以君害国,如此之人,可堪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