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后人评说 女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2/2)
“路远,又有战,你来的还比我预想的要早些。”容暄轻笑,示意他免礼。
他也是头回瞧见容暄如此装扮,一时有些不适应,遂转眼看向旁侧的那位先生。
岳银朱提步上前,开口替着介绍道:
“这位是纪实甫纪大人,先前曾任京兆尹,素有忠直之名,因着为段家求一个公道,竟被夏家逼迫辞归。”
“这位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薛举,在北阳城生擒前燕国国相、上三部的出身的唐括博敦,又在抄家之夜率禁军赶救国公,立下汗马功劳。”
二人对视,皆为对方身份所惊,互行了礼数。
薛举神色稍霁,再度高声出言:“划定九州时,未分雌雄山河。臣戍边十数年,甲胄认得明主,不认得阴阳!弯刀不识男女,只拜服日月!”
他抽出匕首割破衣角,凿凿之言日月可鉴。
纪实甫看得出他是早知内情,却难免对座上主君更加钦佩——容家亲卫忠心耿耿,自有家族代代恩厚之故;而边关将领也愿投效女子为主,那该是何等的明君之相!
“世人若因女子之身有所偏见,哪怕是大位将近亦有千重阻碍。”容一好容易被准许开口,“有识之士如诸位必不以男女犹疑,那干脆承认了身份又有何不可?”
他疾言厉色:“主君受辱,就是谋士与兵将无能!恰如薛将军所言,既有兵权在手,端看谁敢挑衅?”
容二错他半个身子,在阴影里拔剑出鞘,银亮剑身如雪划过,态度不言自明。
砰。
容暄将茶盏搁在一旁,微微擡手下压,方才解了一时有些紧张的氛围。
她微扬下颌,面色如常:“没必要辩解了。”
“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与他们争论身份上的对与错反而像是落了下风。”
“纪大人老成持重之言,然而我想,寻常人既知身上不爽利,合该寻了病灶早些将溃烂处剜去,也省得日后烦忧。少微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隐默默没于角落,陡然听见自己的名还有些慌乱。
他起初只是注意到,她这样克己慎行的人今日居然饮起酒来,一定是有很欢欣的事了。
后来他惊讶于自己身为医师的失察,想想过去把脉有疑时皆被她以战场旧伤挡过,就很是懊恼,担忧此后医术会得不到信任。
只是,为着彰显自己的女子身份,容暄将衣饰珠宝所佩齐全,强势占据其余人的视野。
渐渐的,他瞧见她说话时微微晃荡的珥珰,随着唇波轻摇,鬓发间珠饰繁复倒不及双眸熠熠生辉,晕眩感顿生,待到反应过来时已然晚了。
好在容暄也不是真要他给个回答。
“纪大人所忧心的,无外乎礼与信二字。可在这等关头我否认身份,往后再想恢复,岂非打自己的脸?至于这礼法之事,便往郑家那使使力气罢。”
修长的手指拢了下颈侧玉珠,随意地拨弄着。
柳絮会意:“国公放心,郑家询问的书信昨日立至,想必也是很想为您出一份力。”
容暄颔首。
她望向另一边,放柔了声音:“只是对不住仙师,或许要借您的名头一用,可好?”
自家师徒就住在你的地盘,好骗的大徒弟还一心向着你,这事儿明摆着也不容老夫择选啊!
想是这样想,北斗道人倒也没不悦之意。
“《甘石星经》有载‘荧惑守心,女主昌’。老夫初见之时已识国公身份,夜观星象又唯有紫微星大亮,便是为着师父遗愿,亦应助国公一臂之力。”他捋了捋长须,缓缓道出,“毕竟,以您这面相,本就该是天下之主。”
看来,主君早有打算。
纪实甫放心许多。
重华道人师门的名声极为神秘,但在民间颇得百姓信任。且帝都哪知此事,此番若能将预言随着流言散布开来,己方得利是必然的。
“我本就是女子,顶着小叔的身份是情势所迫,非我本意。一个男子历经磨难登顶高位的故事,与这千百年来的文人所写又有什么两样?”
宝蓝履踏过灰色砖石,就像陈旧的过去被亮丽的色泽涂抹。
“我要留下的,是女子挣扎着踏上登天梯的传奇;我要开创的,是女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容暄容望舒的名字,定会深深镌刻在石碑之上,连同在座的英才一并青史留名。”
“是非,黑白,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这才有意思,不是么?”
她举杯,笑得畅快:“诸位,请为你我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