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弦饮血日 “所以说,人还……(2/2)
“所以说,人还是得造反啊。”
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将宇文辰气个半死。
“陛下,别再做那些孩童都不屑做的梦了。”她扬眉,眼尾上挑,“趁我还愿意称你一句陛下,速速把退位罪己诏写好。至于登基之事,本王无须你让。”
见宇文辰就要发怒,容暄缓缓补上一句:“你死了,这封诏书仍然会一字不少地昭宣天下。宇文辰,你可要,想清楚。”
他一口气堵在喉头咽不下来。
宇文辰手握一支竹笔,那笔身居然还有不平整的瑕疵,是他这辈子都不曾使过的劣等货色。
“朕若写了,你便要囚禁朕在这深宫一辈子?”他艰难地蘸了墨,却不敢下笔。
“陛下误会了。”容暄微微附身,“你不写,立即就死。你写了,慢些就死。仅此而已。顺便提醒您一句,写得不好,也要死哦。”
故而,绢帛上逐渐开始爬动着墨迹。
帝王引以为傲的一笔好字此刻却是瘫软无力,内容倒还算无误,言辞华丽雅致,果然不愧是擅诗赋之人。
容二掐准时机进门,取走了这道宝贵的诏书,使其免于脏污命运。
“宇文辰,你幽禁此处这般久,次次都只与我谈登基之事,怎么从不曾提及你的妃嫔爱臣,未免太过凉薄罢。”容暄倏然发问。
他显然懵了一瞬,继而误会了什么:“夏家为你仇寇,可贵妃仅一弱女子尔,如何也要赶尽杀绝?你也是女子,怎么不对衣衣怜悯些!”
“原来陛下当真爱重贵妃娘娘。爱重到,月余都不曾想起问问她待如何。”
容暄毫不客气地揭穿他,压低声音道:“陛下可知,你登基后再未得一子,乃是姑姑给你下了药?”
“什么!”宇文辰的脸色像被砸碎一般空白。
“更为不幸的是,此事贵妃与德妃俱知,怎么没人告诉陛下呢?”她笑得开怀,“你猜猜,是谁告诉我司徒梁有贰心,是谁预先透出陛下的动向,又是谁,将南下的消息透给公主?”
被关在偏僻的清秋殿这么久,给宇文辰造成的打击,居然不及这短短几句。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喃喃念叨着“贼子胡言乱语”,但他到底没疯。
他明白,自己隐隐的怀疑无错,容暄更没必要骗他。
“陛下放心,她们都会成为我的绮阁学士,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说罢,随手抖了抖披风,却被误会欲走抓住了衣角:“贤妃!贤妃为人懦弱,皇子尚不足九岁,你可扶他上位,自己垂帘在后,以摄国政!必然少有人阻拦!”
“不妨告诉你。贵妃泄帝语时,贤妃在侧,未有阻拦。”
宇文辰的手指缓缓松开。
他跌在冰冷地砖之上,实在想不明白:
贤妃与自己育有皇子,是当前最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她难道不该坚定忠于自己么?贵妃恩荫家族,依靠自己得了荣华富贵,是帝都内头一份的恩宠,她难道不应该与自己相守一生么?德妃,对,还有德妃,她那般知书达礼、恪守本分,她怎么能与反贼搅在一起呢?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们都背叛朕!
大雍王朝曾经最尊贵的男人在这一方殿宇里,状似疯癫。
“唉,本来不想这么快杀你,想着多折磨些时日。”
无情的话语一出,令他打了个寒颤。
自古没有弑君的臣。
魏末帝恶事做尽,太祖皇帝攻入皇城时,也只是将他关押起来,任由自生自灭罢了。自己与末帝相比,又哪里算得上是昏庸呢?
不会的,不会的……
“奈何你这人自私自利至极,根本不会生出愧疚与良心,留着你,也不过是浪费粮食。”
“你要报仇!你肯定是要报仇!”宇文辰忽而转了脸色,倒真像疯了,“我愧疚的!我愧疚!我有良心!啊哈哈哈哈——”
容暄不在乎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她持刀,一时有些可惜——若手中是剑,便可扎穿他心口,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很快又释然。
斩弦注定是要饮仇敌之血的。它已经等了太久了,它太渴了。
“不!不——”
银光猛坠,艳色融入衣裙,只可怜披风溅了一二。
容暄对着心中演练过无数回的场面,却没有笑。
她只是伸腿,将大约圆滚滚的东西踹远了些。
“你的一条命,哪里抵得上边关枉死的将士、北地屈辱的遗民、汉阳无辜的百姓呢?”
“废物。”
“在阴曹地府若是遇见我容家人,记得磕头作揖。这样,他们也不会原谅你。”
“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