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邪佛（十一）（2/2）

归程定在了年初五。

平川公主回她的公主府安排收拾了，秦姜得以暂还自由身，便又拎了个食盒，气势汹汹地去找苏吴。

后者在见到她时，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我问过年夜值宫禁的侍卫了，他们说你那日戌时就回了宫。”她开门见山，把食盒咚地一声放在他面前，两只清亮的眼里有灼灼的火，“我等你等到亥时，你却没出来见我！”

想到那天她把食盒护在怀里，只求它冷得慢些，秦姜颇有些心酸，见他怔忪的模样，又道：“就算你不知道，这几日宫人难道没与你说？哪怕见不着我，你也没递个话……”

苏吴被她连珠炮似的抢白弄得沉默，又见她柔婉的随云髻间插的是自己送的那支珠花，想起那夜她弯月似的双眸微笑的纯澈，一时不禁想抚上她的双眼。

然指间擡起，却回过神，只得掩饰般地搭在了食盒上。

一缕微细的玫瑰清甜气息遮挡不住，从锦绣雕花的盒盖缝隙中弥散出来。

她真不死心，仍旧是玫瑰蜜酥。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她将那蜜酥取出来，让绽放的熏暖花香缭绕在彼此周围，望着他湛然雅秀的面容，躁动不安的心逐渐恬静下来，轻轻开口：“我并不喜欢窦灵犀，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凑巧遇见。我心中所喜爱的只有一人，难道你不知么？”

她迎着他深幽复杂的目光，面上有些发烫，却没有移开视线，坦荡地任他打量。

半晌听他一声轻叹，唇边却逸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阿姜，”他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把最炽热的心思毫无保留地剖露给他看，逼得他步步后退，直至丢盔弃甲。

但同时她又很狡猾，任何时候都留给他一丝转圜的余地。

“我说过，无论你是谁，只要我认定了是你，就不会在乎。”她定定地望向他，道：“你放不下心结，我可以等，但唯求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明明是如此卑微的请求，她的眼中却保留着一丝骄傲的底色。

半晌，他应了她所求。

“好。”

她走后，他撚起了一块玫瑰蜜酥，一口咬下，晶莹的蜜裹着玫瑰甜香，散入唇齿。

对他而言有些甜，对她却正好。

他努力感受着她的喜爱，一点一点，虽然很慢，但最终将它们吃完。

秦姜回宫时，遇到了赵元朗。

她前脚几乎踏入经往内宫的门槛，又缩了回来，惊讶地看着孤身一人的他，问道：“赵世子为何来此？”

“等你喝杯酒，”他道：“为你践行。”

他对她一笑，却止步于眼底，那里还是一片荒漠孤寂。

他们在酒肆待了半天，直到张不愁来找，赵元朗已经喝得将近不省人事。

“你们聊了什么？”张不愁扭曲的脸在看到赵世子的那一刻更加扭曲了。他一把扛起烂醉如泥的赵世子，不解地道：“他从没喝得如此不知节制。”

秦姜皮笑肉不笑，“他向我提亲，我拒绝了。”

扛着醉鬼的张不愁动作一顿，露出了既恍然却迷惑的表情。

“我真搞不懂你们。”他道：“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少拿来招人厌烦。”

说完向她告了个别，大步流星扛着他的主子走了。

“你说得对。”她点点头，目送他飒然洒落的背影离开。

赵元朗是被上苍捉弄的宠儿。

他虽然把蛮金蝎押送进京，却向天子承认了弑父的罪行。

“我本以为他会赐我一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唯有对她这个敌人才能坦言心事，“我杀了父王，失去了母妃、阿锦、惜云，活在世间，了无生趣。”

“我真奇怪他为何不杀我。他竟然说我舍孝取忠，功过相抵，不仅没杀我，还把我的封邑扩大了两百里。”

他醉意朦胧地呵呵笑了起来，又不慎赞同地摇摇头。

“我连命都不想要了，怎么会想要两百里封地。”

秦姜道：“屋宇需要砥柱来支撑，如果没有砥柱，就会倾颓。活下去吧，给自己找个砥柱。”

听了她的话，他瘦削的面上浮现了片刻空茫，似乎在思索他还有什么可以依赖。

最后他把目光锁定了她，睁着泛红的双眼，问她，“你嫁给我吧？做我的砥柱。”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

她是哪道烂桃花运亮了哦！

先是窦侯爷再是赵世子，他们个个都向她求娶，但个个都虚情假意。

窦灵犀把他当做挑战自己的玩物；

赵世子把她当做最了解自己的敌人。

唯独那个她想嫁的人，不知因为身世还是别的不可说之故，迟迟不敢迈近一步。

秦姜越想越气，也想跟赵元朗一样烂醉如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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