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忽忆东园事(2/2)
场子上下高呼声阵阵,一炷香已经燃得差不多,吴雨晴这方连连失利,士气低迷也烦躁,偶尔还能吵起来,愣是被霍迎搓出个光头,退场之时,十个人趾高气扬走了。
不过他们这一胜的热闹,很快被掩盖过去,皇帝与安王下场对垒更值得一看,之前的事直接抛脑后,站起来撑着栏杆围观。
江春儿挨着江秋儿小声:“方才我见安王在轮椅上,我还以为……”
江秋儿这段时日跟着皇驾,见过李骁站起来走路,不过好像没现在这般自如,也小声回道:“听说腿受过伤,阴雨天十分折磨人。”
江春儿只能啧啧有声。
霍迎与江春儿道:“瞧见没,那就是袁晖。”
她这一去广武营,是要把此人弄下来。
袁晖跟李驰一道,他是个中年男人,身形壮硕甚至可以用发福来形容,不过力道却不可小觑,一杆挥球,宛若一尾流星疾飞,势不可挡,连李骁在最后关头拦下时,其冲击力令李骁的球杆都撞上栏门,险些撞倒。
场上多姑娘们的欢呼声,毕竟别的不说,李骁李驰身份尊贵,丰神俊貌,哪一个都可以,尤其是李骁未立妃,这两年收敛锋芒,让人忘了他以前有多令人惧怕,千金贵女们觉得又可以了。
李骁厉害早在江春儿意料之中,李驰竟也不分上下,她转念一想,也是,宫中有好几个马球待诏,全是一等一的高手陪他玩。
所以玩到香烧尽还是平局的结果,或许是李骁放了水,可也能看出李驰的不俗,没准真是兄弟俩不分上下也说不定。
“除了彩头,皇兄还想要什么?”回到高台上,李驰还是那副和气好说话的模样,也就只有李骁知道这一张面具之下,藏着多少心思,其中真意他也懒得去猜。
“平局。”
“是皇兄放水。”
“我能缺什么?”李骁漫不经心道,他靠坐在四轮座椅上,抿着茶望向场上的一个地方,原以为只有江家那个离家出走的,没想到连另一个小的也在这。
李驰道:“太妃心愁,我亦如此。”
李骁不接腔。
明太妃就是愁李骁二十有六了,还不娶妻,母子俩隔三差五为这事吵起来,一吵她就回娘家,昨日就吵了一架,后脚李驰就很实在地往安王府里塞美人,潜在意思就是看李骁还行不行,李骁气得脸都黑了。
这事他俩也就点到为止,而且李驰眼尖发现李骁看向某一个地方,停了小片刻,不由得也看了过去,然后看向霍还山。要是霍迎事成,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跟李骁一起,李骁势大,掌控起来会有麻烦,不过,再怎么麻烦,他也乐意,与霍还山道:“霍姑娘的上门女婿不好找。”
“啊,啊?”霍还山愣住,“愚孙年纪尚小,不急……”
“这话你信吗?”李驰打断他。
李骁瞥了李驰一眼,他就该去当月老,做什么皇帝,竟然想把他和霍迎拉扯一块,心真大。
这事,直到马球结束回宫,又被谈了起来,还是李驰主动谈的。
“霍迎的确是难得的女将,皇兄不凡,也难怪那些庸脂俗粉入不得你的眼。俗话说英雄惜英雄,皇兄对她另眼相看,实属正常。”
李骁怎会不知霍迎去广武营的目的,也知其中利害,但他懒得跟李驰这般话说一半留一半,既然非要说这事:“我并没有在看霍迎,而是即……”
即墨仙。
听到外边的交谈声,李骁停顿一会儿,他耳朵比李驰灵,听到交谈的是有人送画过来,于是下意识改口:“继承鹤公绝技之人。”
他原想着,要是宁国公府那边答应,就定下即墨仙,宁国公府是落没勋贵,如今只剩下一个爵位,在朝中无人,对李驰没有威胁,而对他来说,这再好不过。
如此勉强,实属无奈之举,到了这个份上,他觉得差不多就可以,但又不是特别痛快,听到太监说送画过来,他忽然想起江秋儿,脑子里是一幅幅东园景色,她笔下的东园秋景,没有半点颓丧萧条,画里一切满是生机,纸张有限,画意无限,在纸张之外,尽是随心所欲,令人心头宁静、心驰神往。
李骁朝外头的太监道:“叫他进来吧。”
虽然不是李驰发话,但这种事,太监习惯了:“许编修请。”
许平章也没想到李骁李驰会在这里,原本已经交给太监,托他待会儿得空就放到书案边,等李驰得空了再看,哪知李骁突然抽风,叫他拿进去不算,还要当场看。
是了,李骁喜画,朝中上下都知道。
画卷直接都铺在殿上,长短不一,俱是名师之手,许平章道:“暂得来四幅。”
李骁看过的画太多了,尤其是宫中画待诏们的,谁是谁的,都能一一对上号,唯有一副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又明白是哪一画派。
“这是……江秋儿所做。”李骁微微俯下身辨认,“不对。”
太监机灵地拿起来呈到李骁跟前。
“正是她。”许平章还特地为江秋儿说上两句好话,“年纪轻轻,画技高超。”
李驰也称赞一句不错。
李骁展开画卷,不算太大,画的是三个宫人准备祭祀的场景,笔触巧密精细,人物景象栩栩如生。他垂眼细看画中的每一处,神态却算不上轻松,锋眉轻皱,看得许平章心也跟着提起来,这幅画江秋儿做了大半个月,他和其余人检查再三,从周遭景色到宫人穿着,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心欲太重,束手束脚。”李骁合起来,递给许平章。
这就意味着,此画不入安王殿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