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2/2)
姜乐叹了口气,正要按下接通键,手腕处又传来一阵拉扯,接着便是身体失重的感觉,她反应不及,顺着力道向前倾倒,直直撞进周泽的怀抱里。
他两手松松地圈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之后姜乐便听到一声夹杂着喟叹的耳语。
“刚好,我也在吃醋。”
呼吸夹杂着酒气扑在她的耳朵上,很快便引起一层带着颤栗的热度。
这句话说得直白,虽是示弱的姿态,字句顿挫中却暗藏着出鞘的攻势。
重逢以来种种的试探与拉扯,都是遮掩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中的。然而,周泽只用简短的两句话,便轻易地撕破了所有遮挡,让两个人的心思光明正大地摆在桌面上,不能顾左右而言他,不能回避。
姜乐心中恍然,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手段和风细雨,做事毫不留情。他一向是个出色的操盘手,将商业棋局和人心都拿捏得一丝不漏,游刃有余。
反倒是她,总是像只炸毛的猫,看似爪牙锋利,实则节节败退,丢兵弃甲。
电话铃声响至最后一个音节,接着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又再次响起。
周泽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几分,姜乐本是歪倒的姿势,一条腿被他困在两膝之间。随着他的怀抱松懈,她便顺势单腿跪在他腿侧的沙发上,上身挺直,尽可能远离身前的温度。
他并不步步紧逼,只是擡起头望着她,又抽出一只手捧在她的脸侧,拇指的指尖按在她的唇边,轻轻揉了两下。
若他身上曾有因酒意而起的热度,此刻也已经散了。温凉的触感从嘴角到唇瓣,细致地描摹纹理与起伏,像是在复习曾经熟悉的触感。
“喜欢他吗?”
“谁?”
姜乐从迷蒙游离的神思中回过神,凭着本能反问了他的问句后,才突然意识到周泽所指的人是谁。
他指尖落在的唇角处,正是白炎在烧烤摊上用纸巾蹭过的地方。
所有的问题突然都有了答案。
白炎刻意的举动,以及周泽的去而复返,原来都是一场沉默的角逐,而她则是那个战利品。
若她再多些虚荣,大概会因此而生出一些得意的情绪。但此刻,姜乐只觉得轻微地讽刺。
如果成为了被争夺的一方,便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收获某种世俗的幸福,那么像林秀芬那样的女人,便不会落得一个狼狈收场的结局。
她喜欢白炎吗?答案当然是“不”。
但是姜乐要如何回答周泽的问题?
如果诚实以对,无异于变相剖析自己的心。
可如果要她撒谎,姜乐又不至于低劣到...利用一个真诚待己的人,去收获另一个男人的占有欲。
于是,她只得保持沉默。
周泽似乎也并不执着于知道答案。
他反而回答了姜乐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我不喜欢她。你今天看到的人,我们两家多年相交,这次公司遇到些棘手的事,也是多亏他们家出手帮助,否则不能这么快就得到解决。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礼貌相陪...”
姜乐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事实上,不必周泽解释,她自己早就能想清楚这一层关系。
他身处钱与权的中心,哪怕心中没有风月情爱,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里,也总会掺杂一些身不由己的暧昧。
她足够了解周泽,也始终信任他的品性,知道他在名利场中尚能独善其身,绝不会因为与声色犬马的生活离得太近,便因此磨灭本性,变成一个风流浪^荡的人。
说到底,她的挫败起于醋意,却绝不单是因为醋意。
今晚的匆匆一瞥,只是重新提醒她一件事,一件很多年前她便想通了的事。
姜乐曾无数次思考,自己的父母家庭,对她而言究竟还剩下什么意义。
后来她想明白了,在斩断了亲缘疼爱之后,林秀芬的存在,对于她的最大意义,便是作为一个反面的例子,时刻警醒她,不要走入生活的陷阱。
小时候,她总以为父母是恩爱的,即便姜全并不在意家庭生活,至少林秀芬是爱着姜全的。否则她怎么会愿意放弃婚姻外的一切,做一个囿于家庭的女人呢?
后来,姜乐才真的想清楚,林秀芬的心里无爱,或者说,她和姜全一样,爱的只有钱财带来的体面。
有几年,姜乐也对金钱有很大的执念,她以为只有足够有钱,才能够顶天立地地行走于世间。渐渐地,才发现钱的作用不过如此,而她与周泽之间天然的差距,是她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的。
她不想像林秀芬一样,因为财富的差距矮人一头,依附于丈夫,惶惶不可终日。
同时,她也不愿意因为一个虚妄的“爱”字,放弃自由与自足的安全感,转而去追逐一种对自己本来毫无意义的生活。
这些事情,她早就已经想得清清楚楚,所以能够狠心地斩断关系,几年间偶尔想起过去,偶尔好奇他过得怎么样,却从来没有再联系过他。
直到周泽重新出现在姜乐的生活里,从容不迫地搅弄风云,轻而易举地打破她的理智防线。
其实,没有他的日子里,虽然生活乏善可陈,但至少是平静自得的。
这样心绪混乱的生活,她一点都不喜欢。
姜乐长久积压的郁闷与挫败感,在周泽轻淡从容的步步紧逼下,转而化成一种懊恼与怄火,最后变成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
她不愿意就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干脆架起伪装,试图夺回主动权。
她抓住脸颊上的手,趁周泽不备时将它压在一旁的沙发上,姜乐顺势借力起身,长腿一跨,转成跪坐的姿势,离紧要的地方只有几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