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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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祁灼收到了一位自称于笙母亲的人的消息。
他没多怠慢,匆匆换了身便衣出门。
兜里露出了半截手机屏幕,上面有一条短信——
【我是于笙母亲,想和你谈谈。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天空阴沉沉的,沉郁又阴暗的雾团挡在头顶,连阳光都显得微弱。
祁灼立在那儿看消息,对方除了那一句,便再无回音。
涣散的思维被主观聚焦在倾斜的柏林树上。他想,这该是一场庆祝。庆祝那场生命的赞歌。
就在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要耍他时,一个容貌姣好的中年女人从马路对面走来。
“阿姨好,我们进去说吧。”祁灼礼貌性地招呼了一句。
杨秋华有些意外。
在古板的印象中,这种街头的小混混都是蛮不讲理、不讲礼貌的人。可祁灼此刻的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端庄,还客气地让她进去坐。除了一头嚣张的蓝发,她丝毫看不出对方有混混的样子。
“不用进去,就在这儿说吧。”杨秋华懒得铺垫,开门见山,“我想让你离开我女儿。”
“……给我一个理由。”对于杨秋华这样的话语,祁灼并不意外。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配不上于笙的。
他是个怪人。他的世界向来灰暗、冰冷、毫无生机。是她强行敲碎他的壁垒,一片一片拾起他的破碎,重建。
“很简单,你只是个混混,成绩差,人品又不行,我相信任何一个家长都不允许自己女儿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不屑明目张胆地摆在杨秋华眼中。
祁灼点开相册,翻到a大录取书的照片,然后反过来给杨秋华看:“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被a大录取了?”
“那又怎样,我女儿聪明,人又好,她对谁都不错,你别利用她的善心霍霍她。”
皓月收拢暮色,他跟她的年岁辄便崩塌。
“你觉得你有资格说这话么?”
“什么?”杨秋华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看来我让于笙离开你,真是正确的选择!”
“有用么?”他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出言不逊:“别在那儿自我想象了,没人会理你。”
风吹过,扬起他的发丝,蓝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异常耀眼。
“我就这样说吧,你压根没资格做她的母亲。”
不给杨秋华反应的机会,他又开始罗列杨秋华的“罪行”:“她发烧的时候,你在和别人花天酒地;她难过到自我伤害的时候,你置之不理;她被校园欺凌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哦,我忘了,你收了施暴者的那点破钱,然后就堂而皇之地答应私了了。”
杨秋华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你是她的谁?她的男朋友?你别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于笙的亲生母亲。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我和我女儿的这些事?”
“是,我确实不是她的谁。但你也只是个不尽职的母亲而已,别以为从你肚子里出来就是你的。只要有我在,你休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不是“把她从杨秋华身边抢走”,而是“从祁灼身边”。
毕竟,杨秋华从来没给过于笙陪伴,连象征性的照顾都没有。哪怕是常年在外工作的于北城,都比杨秋华照顾得好。
而祁灼为了于笙,从无边黑暗穿越到黎明,这个过程中看到撕裂的网以及破碎的光。
他不可能就这么将她拱手相让,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独念春山旺,蝉鸣惹夏长。风敲碎绿野,下了一场久违的蝴蝶雨,萧然淋京。
祁灼看了看表:“下雨了,我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雨水沾衣。”
一场夏雨,浇不灭鸿鹄豪章。
杨秋华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远远瞥见,雨中潇洒少年郎。醉上青云,步满逍遥过绿洲。
看着祁灼的背影,杨秋华忽然明白,于笙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做男朋友。
面对世俗,他卸下一切包袱,脚踩一地星河。
这世间哀乐无数,盛世繁华落幕。
他不爱山水,不爱月色,宁缺毋滥,溺毙在雨的波澜。
如他所说,她确实没资格做于笙的母亲。
她哪怕对外面男人花的精力,都比对待这个家花的精力多。
愚昧无知造就了许多罪恶,生活不是荒唐的编号。
杨秋华撑着伞,不知在想什么。
过去的很多时候,她常以为岁月比风声飘渺。现如今看来,岁月才是残忍的,留下的每一道年轮都有难以割舍的痕迹。
她这半生,如旷野般庸碌,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擡头望向天空,忽然有亘长的一瞬,觉得夏日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