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2)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梅雨冬日
初夏,梅雨季。
刚刚停下的小雨,不过几片乌云飘过,房檐之上又开始叮咚作响。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而后是雨打芭蕉,雨打窗棱,雨打长阶。
狭小、逼仄的小屋内,气息仿若胶着。温怜被贺玄渊的眼神压得喘不过气,只好佯装淡然地擡头朝着窗外望去。
窗外,六月雪那小小而洁白的花朵,被淅淅沥沥的小雨压得弯了腰肢。晶莹剔透的花瓣,在风中摇摇欲坠。
“哐当——”贺玄渊见她出神,直接上前关上了窗。
温怜惊了一瞬,被迫朝着他看去,雨天昏暗,光线微弱得透不过窗棱,贺玄渊逆光而立,温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可即便如此,依着多年的相处,她也能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怒气。
这是多年的小心翼翼,不知不觉练就的。若是以往,她必然先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然后想方设法向他道歉赔罪。
可如今,温怜再不想了!
她要嫁人、嫁给谁,又与他贺玄渊有何关系?
温怜捏紧手指,原本还有些闪躲的眼神,现在直截了当地看向目光阴沉的贺玄渊,强硬地回应着他的不满。
“陛下今日来,可还有别的事?”
贺玄渊看着她,久久不语。
他想过温怜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甚至想直接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来报复他!
贺玄铭……居然还是贺玄铭!
贺玄渊冷笑:“呵,就因为你们暗中来往了几年,你就想要嫁给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温怜目光一凝,“你……你知道我们有来往?”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这些,又有何难?”贺玄渊轻笑一声,他没想到,温怜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初入宫时那般天真,没有半点长进。
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贺玄铭的落月宫,早就布满了温心绵的眼线。
而他即使是刚回宫,不过随便命人一探,温怜过去三年的种种,他便了如指掌。
见她面色难看,似乎是并未想到这些,贺玄渊一直郁结在心的郁气,又消散了一些。
果然还是不懂事,刚刚说的那些,只是在气他而已。
没事,他是她的表哥,可以原谅她偶尔的小脾气,贺玄渊暗自想。
微光从缝隙中滑出,映亮了温怜微垂的紫灰色眼眸,纵使昏暗的光线,却依然不影响她的美,反而晕染了几分朦胧。
贺玄渊自小便知道温怜生的好,却也只当她是妹妹,从没放进心里过。更何况当年撞见过那样的事,他便再也无法直视温怜的这张脸了。
如今,在这个小小的暗室里,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般垂落,许是刚睡醒,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翘了起来,为那张艳丽而精致的脸,添了几分趣意,显得生动而活泼。
贺玄渊看着桌上他送的玉簪,心里一动。
随手取过玉簪,缓步上前,看着还在呆愣温怜,他轻轻拂过她柔顺的发丝,不甚熟练地挽起她的长发。
温怜猛地回神,一惊:“你干什么?”
“别动。”贺玄渊轻轻扶正她的额头,不让她乱动。
那双指节分明的手勾起她一缕缕头发,看着熟悉的玉簪在眼前晃动,温怜终于意识到贺玄渊在做什么了。
挽发,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挽发。
温怜颤抖地闭上眼睛,抑制住摇摇欲坠的泪水。
她头发浓密,在夏日炎炎的时候,常常忍不住想一剪了之。每当这时候,乌嬷嬷就会笑着安抚她:你若剪了,等你成婚之后,你的夫君就没办法为你挽发了。
那时,还情窦初开的她并不懂什么是喜欢,但脑海中却开始幻想着贺玄渊为她挽发的场景。
自那之后,她便开始蓄发。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每当她看着梳妆镜中自己那及腰的长发,贺玄渊为她挽发的景象便挥之不散。
只是……当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贺玄渊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为她挽发。
他离得极近,宽大的袖子荡漾在她的鬓边,淡淡的清香沁入鼻息。
这是一种凛冽的、带着冬日飘雪的寒冷气息,正是这种若即若离、一触即散的气息,让她萦绕于心了多年。
只不过,如今这种亲昵的触碰,却让温怜不寒而栗。
略带薄茧的指尖划过脖颈处细腻的肌肤,勾起飘落的发丝,惊起一阵阵寒颤。
“你不要这样……”温怜压着心里的冷颤,颤着声道:“我马上要嫁人了,你这样不好——”
忽地,温怜感觉发丝被瞬间拉紧了,她吓得噤了声。
贺玄渊动作僵了一瞬,而后恍若无事地继续为她挽发。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情,试了好几次也未成功。
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却安静如水。贺玄渊不动声色地为她插上发簪,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你还想着嫁给他?”
他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使人一望,便不自觉陷了进去。常年与仇敌交锋,眼神中不自觉带着犀利和锐气,无端让人胆寒。
如此气势,温怜自然不是贺玄渊的对手,她略带慌张地低下头:“我既已答应,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贺玄渊视线不移,将她的不安收于眼底,他伸出手,旁若无人地整理她凌乱的额发,道:“我说了,可以不用管太后那边。”
“你不用嫁给他。”
指尖微凉,即使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都让温怜心慌意乱,但她靠着墙,根本无法躲闪。
她紧紧捏着床单,酸涩自心底冒出。她的婚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不嫁贺玄铭,难道要嫁给他吗?!
明明已经有了太子妃,为何偏偏不让她嫁?
温怜捏的指尖发白,却也无法鼓起勇气抵抗贺玄渊慑人的眼神,只好垂眸不语。
而不语,在这个时候,已然是一种态度。
贺玄渊等了半晌,气笑了,他看着低头不敢看他的温怜,冷声道:“擡起头来。”
温怜心里一颤,捏紧了手心的被子,纹丝不动。
忽地,她感觉下巴被擡了起来,一双眼直直地对上贺玄渊冰冷的眸子。
“怎么?不敢看我?”
“你就对贺玄铭这么死心塌地?”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这么多年来,都是怎么骗得你吗?”
温怜倔强地偏头,别开他钳制她的手。
“我知道。”
“他是装傻,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贺玄渊眼神一沉,看了看指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你知道?你知道还——”
“那又如何?”温怜冷冷地打断他,看向他自嘲一笑,“骗我的人,还少吗?”
“他虽骗我,但也没害我,只是为了自保,我为什么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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