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夜泊西风(七) 气哭了。(二合一)……(1/2)
第47章47.夜泊西风(七)气哭了。(二合一)……
听见那个声音的瞬间,崔冉的心头猛地一松,好像疲倦已极的人,突然有了一处地方可以安歇一样。
那妇人原也不想捆他,只是被迫无奈,闻声立刻转回头去,响亮道:“奴婢见过殿下。”
马厩里暗,崔冉只见得两道身影走进来,一时间并瞧不清。只是前面那人身形高挑,一身大氅贵气且利落,显然便是赫连姝了。
她站定了,尚未发话,她身后那人已经一路直奔过来。
“公子,你怎么样了?”
是鹦哥儿。
他跑到跟前,一见崔冉的模样,眼眶顿时就红了,气得咬牙,“他们怎么还捆你?”
说着,也不顾是在谁跟前,一回头就嚷起来:“让人干活也就算了,好好的怎么还非把人捆了呢?”
崔冉微窘,正想示意他别喊了,不要在赫连姝面前失了体统,却见那人擡步便向这里走来。
她到了跟前,垂眼看了看他,面目便沉下来。
“下去。”她吩咐道。
鹦哥儿何等乖觉,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立刻就退到一边,不声响了。
那妇人动手时,犹犹豫豫的,有意拖延,几道绳子松垮挂在崔冉的身上,并不曾将他捆实了。赫连姝擡手几扯,就从他肩头上扯落下来。
她手脚重,带着军营里大刀阔斧的习气。崔冉没忍住,跟着往前踉跄了一小步。
立刻就让她揪着手臂站稳了。
她脸色冷着,崔冉也不十分能看清她眼睛里的神色,只缩起肩头,默默站在一边。
那妇人早已跪倒在地上,忙着请罪了,“奴婢该死,奴婢冲撞了贵人。”
赫连姝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丝毫没有理她的意思,只向着前头问:“这是怎么了?”
那尔慕面对着她,片刻前的气焰便落了不少下去,手在袖子底下,左右相互掐着,像是一个咬牙忍气的模样。
想来,是赫连姝一进门,就奔着崔冉过来,且亲手摘了绳子,他心里也很有些气不过。
“回殿下的话,”他语气板硬道,“这两人通奸,让我撞见了,所以才叫人拿绳子捆了,等殿下回来发落。”
他抿抿嘴,擡眼瞧着赫连姝,微露了两分软。
“可巧,您这会儿正好就回来了。”
赫连姝将在场众人都扫了一眼,脸上瞧不出什么喜怒。
“通奸?”她淡淡道,“在马厩里?”
崔冉分明听见,一旁的鹦哥儿没忍住,极轻地哧出来一声,立刻又收了回去,将头埋得低低的。
对面的那尔慕脸色就不好看了。
“我怎么敢哄骗殿下。”他闷声道,“孤男寡女的,在这背着人的地方,还能是什么。”
赫连姝看了他两眼,就转而去瞧后面的安子。
“你是什么人?”
安子连忙下跪,磕了个头,才道:“回殿下的话,小人乃是给王府里送木柴的。”
“木柴送进马厩里来了?”
“都是小人的罪过。”安子忙着道,“我是结了差事,将要出府的时候,听见马厩里有人让马给踢了,这才错了规矩,闯进来察看。”
她面目极是惭愧,“要是知道,会给府上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小人说什么也不敢进来。”
从前沈尚书身边的人,很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果然,赫连姝闻言,眉头便压了下来。
“让马给踢了?”她声音发沉。
崔冉尚未开口,就听她扭头问鹦哥儿:“本王留你在王府里,你是怎么当的差事?”
音调森冷,透着要动怒的前兆。
鹦哥儿连忙也跟着跪,细细瘦瘦的缩在地上,瞧起来分外可怜。
“殿下息怒,都是奴的错。”他道,“奴不该乱了方寸,听人差遣,将公子一个人丢下。”
立刻就被瞪了一眼。
“怎么回事,仔细地讲。”
他便低着头,将他们是如何遇见那尔慕,崔冉又是如何被逼着来刷马,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虽然瞧着是瑟瑟发抖的模样,口齿倒仍是伶俐的,说得既简练,且有条理。
他每说一句,赫连姝脸上的冷意便重一分。
崔冉在一旁静静听着,恍然之间,就摸出了一些门道来。
看他们方才一起进来的模样,显然不会是赫连姝眼能通天,知道他在马厩里让人为难。而是鹦哥儿机灵,一直候着她,待她一回府,便求着她来救他的。
赫连姝不是个顾前不顾后的人,从前在军营里便是这样,哪怕是再紧急的事,她也必要听手下副将详细禀报了,才肯决断。所以,就此间情形,她必定是让鹦哥儿仔细回报过,才过来的。
那他们此刻当着人前,一个问,一个答,便是在……一唱一和地作戏?
她这样的人,竟有一天肯花工夫演戏。
他还没将这个古怪的念头抛开,就听赫连姝道:“有什么要辩的吗?”
却是冲着面前的那尔慕。
那尔慕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用手指着鹦哥儿,便喊:“殿下不要听这等低贱人胡说,我什么时候欺压过他。”
他吸了一下鼻子,眉目间颇有些委屈,全不似先前横眉竖目的模样了。
“我们在王府中,都是伺候殿下的奴罢了。殿下心爱的马,您平日里自己也时常亲手侍弄的,我们这些人更没有矫情嫌脏的道理。”他噘着嘴道,“我瞧他是新来的,心想让他学着些也好,没想到倒成了我的错了。”
崔冉听着,也不由得微微愕然。
眼前这个当着人前,也能同赫连姝撒娇的人,仿佛与片刻之前全然不是同一个人一样。
他望着那张三分嗔七分媚,哪怕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也依旧明艳的脸,忽地有些想要苦笑。
能在王府里飞扬骄横,管家多年,果然是有他的长处在。
要是有旁人敢梗着脖子,这样和赫连姝顶嘴,恐怕早就被拉出去打军棍了,可赫连姝待他,却显然是留了情面的。
她只沉默了片刻,道:“他身上有伤。”
那尔慕尽管跋扈,却也不是个傻的,立刻接话道:“这些天府里忙,我只知道他在屋子里不出门,倒还没来得及去瞧过他,不知道他的伤有这样重。”
他抿了抿嘴,小心看一眼她,“是我疏忽了。”
一旁的鹦哥儿吸了一口气,显见得是有话要说的。崔冉猜想,他定是要指对方说谎,他分明就知道他身上的伤未愈。
然而赫连姝不叫他开口说话,他却也不敢擅作主张,少不得只能忍了回去。
赫连姝又是半晌没有说话。
冬日里的天黑得快,此刻天色已经快暗完了,众人都看不大清她脸上神色,也摸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态度,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好一会儿,终究是那尔慕细声细气的,又道了一句:“殿下,是我不对了。”
说着,轻轻上前两步,手半擡不擡的,像是要牵她袖子,又不大敢的模样。
她垂眸看了一眼,才肯发话。
“还有通奸的事,是你亲眼所见吗?”
“没有,”对面低低道,“我只是瞧见,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处,心里这根弦便紧上了。”
赫连姝盯着他,沉吟片刻,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你是瞧着他进府,心里不痛快,还是怕本王的脸上太光彩?”
那尔慕的肩头就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显然还是怕她的,拿眼睛期期艾艾地望着她。
“殿下,我知道错了,您别生我的气了。”
她闭了闭眼,声音发沉,“让你管着王府,是因为本王没有那些闲工夫,将琐事一件一件地看顾过来。但不是让你拿着我的信任当令箭,给我惹是生非。”
她道:“本王近来忙得很,不希望再看见有人生事端,听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不敢忘殿下的教训。”
“下去。”
那尔慕是眼里水汪汪的,百般委屈地走了,安子和那管马厩的妇人也懂得看眼色,默默行了个礼,弓着腰退下去。
只剩下一个鹦哥儿,摸不准是该不该上前来扶崔冉,拿脚尖蹭着地,满脸的犹豫。
赫连姝瞧瞧他,倒不作色,只额外添了一句:“你也下去。”
他飞快地走了,完全暗下来的马厩里,便只剩下两个人。
天色已经暗得很了,等闲看不清对方神色。崔冉半低着头,也不怎么愿意和她对视,只听着马在一旁的围栏里,像是不耐烦似的甩尾巴。
一声又一声,恰如他此刻的心情,略微烦躁不安。
“愣着干什么?”他听见赫连姝道。
他知道,这句话于她,相当于“怎么了”,是想同他说话的意思。
她这个人,脸皮便像厚厚的枯树皮似的,不薄,但是碰不得。想要听她主动说一两句软话,是连门都没有的。
往日里,但凡是两相沉默,没有话可说的时候,或是她哪里说得不中听,惹得他心里憋闷的时候,她便拿这一句出来,示意他别僵着,理一理她。
这放在她身上,已经算是难得的示软,他通常也没有和她硬犟的意思,顺水推舟,说几句什么,也就过去了。
他早已经给自己规定得很明白了,他只是借着她的荫蔽,在王府里茍全性命的人。那他在她面前,不但该安分守己,且应该识趣,也算是谢她的恩。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忽地就不舒服得很。
“没什么。”他低低道。
一时间,两厢都不言语。赫连姝似乎也瞧出了他的反常,只定定地望着他。
他不愿在此停留,只觉得很是尴尬。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举步要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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