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晴洲向晓(四) 有一点点会撒娇了。(……(1/2)
第54章54.晴洲向晓(四)有一点点会撒娇了。(……
座上的小阏氏眉梢一挑,面露错愕,他身旁的赫连媖也诧异不小,放下了手中茶杯,擡头向着门外看去。
崔冉跪在他们身前,却只觉得恍恍惚惚的,很不真实。
赫连姝,她不是在城北的练兵场吗?
她亲口说的,大可汗要她带着练兵,为明年攻打西齐做准备。练兵场离主城颇有一些路程,为免路上来往不便,耽搁时间,最近这一段时日她都会住在那里,不会回来。
眼下这个关口,她怎么会出现。
他甚至疑心,是他在地上跪得太久,头晕眼花的,生出了幻觉。因为心里太希望有人能救他,带他逃出此刻险境,所以就不由自主地,将她给想象出来了。
思及此处,心底还不由得荡了一下。
原来,在即将被小阏氏发落出去的当口,这一刻,他竟然这样想见她。
他兀自怔着神,身后的婢女却已经在躬身请安了。
“奴婢参见三殿下。”
“嗯,”他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是在干什么?”
其声清越,作不得假。
他终于忍不住心中惊疑,转回身去看。
小阏氏未曾允许他起来,他便只能吃力地扭转上半身,双膝仍得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且他跪得久了,腿脚已经发僵,扭头去看时,身子难免不稳,险些栽下去,不得不用手在地上撑了一把。
他刚将自己稳住,擡起头来,就撞上了赫连姝的视线。
她穿着皮甲戎装,外罩斗篷,看着是从练兵场上下来的模样。离奇的是,她发辫略微凌乱,双颊亦是红扑扑的,细看之下,额角竟还沁着汗珠,与平日里衣饰体面,从容不迫的样子很是不同。就好像……
就好像她是从城北的练兵场,一路快马加鞭赶进宫里的一样。
她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刹那,眸子微微眯起,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副形容,崔冉有些熟悉。她从前生气时,对着他面露威胁,就是这样的神情。这时候,她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狼,瞳仁里都积着寒气。
但是细究起来,此刻的她却又有些不同。她眸中明暗交替不定,竟似有心绪激荡。
崔冉仰望着她,既为那般使他看不分明的神色而微微心悸,与此同时,却也觉得全身一松,好像被抽去了骨骼一般,瘫软跪坐下来。
不是幻觉,是真的赫连姝。
他不会被小阏氏发卖去花楼,他终究还是见到了她。
座上的人在这片刻之间,神色已经变换几番。他这会儿瞧起来,多少有些强作镇定的模样了。
“你怎么回来了?”他道,“你不是替你母亲练兵去了吗?”
赫连姝站在崔冉身边,直视着她的父亲,脸色沉静。
“练兵场营房简陋,多有不便,正好今天得闲,事情结束得早,就想着回王府里住一夜。”她道,“毕竟我已经去了十余日,对家里也颇有些不放心。”
她顿了顿,神色未变,让人也瞧不清她究竟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只垂眸,向崔冉身上扫了一眼,“不知道我这小侍,是怎么擅自跑进宫来,惹恼了爹爹。”
小阏氏的面色就不由得有些僵硬了。
任谁都知道,闲人不经通传,如何能够进宫门。他必不可能是自己闯进宫来的,而只能是让人传召进来问话的。此刻跪在这里,是怎样一回事,就已经很分明了。
长了耳朵的都听得明白,她这哪是在询问,而几乎是明着来质问他这个做父亲的了。
“跑进宫来的本事,他倒还没有。”他轻哼道,“只是本宫听说了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将他传来,问个明白罢了。”
他将赫连姝与崔冉各瞧了一眼,笑得很有些不是滋味。
“传你的人,没有事先和你知会一声,倒是本宫的疏忽了。”
“爹爹言重了。”赫连姝声音平静,“他是我的人,也就是您的女婿,既然是您有话问他,那他便该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地答。这是他的本分。”
她说着,且微微笑了一下,“您要问些什么,女儿没来晚吧?正好,让我也一起听听。”
崔冉分明看见,另一边的赫连媖仗着小阏氏无暇看她,几乎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抿着嘴忍住,嘴角却扬得高高的,怎么也落不下去。
小阏氏气得脸色煞白,肩头微微发抖。
“荒唐,他是什么身份,也能称得上是本宫的女婿?”他瞪着赫连姝,“一个小侍,一个俘虏罢了,老三你是不是昏头了。”
赫连姝方才赶进来时,双颊通红,微微气喘,显然是路赶得急了。但她终究底子好,身强体健,不过这三两句话的工夫,气息已经平稳下来,额上的汗珠也收敛了,瞧着反而像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扬了扬唇角,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爹爹动这样大的气。那我不说就是了。”
她声音朗朗,复又问了一遍,“爹爹要问他些什么?”
北凉人的衣裳收身窄袖,并不如广袖易于遮掩,崔冉清楚地看见,小阏氏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手背青筋隐约突起,显然是怒极了的模样。
但他并不如片刻之前,能够肆意地呼喝斥责,更不提要将崔冉卖进花街的话,只是唇角紧绷,强掩怒容。
“罢了,许多话本宫刚才已经同他说过,没有必要费神再说。”他道,“但另有一些话,我须同你说。”
“女儿洗耳恭听。”
崔冉到这一会儿,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小阏氏其人,心气高,脾性大,为人做事果决狠厉,这从他只见第一面,就要将他发卖去花楼,可见一斑。难怪不论是陆雨眠,还是北凉的小侍,都对他敬畏有加。
就连同为亲生女儿的赫连媖,在他跟前也不敢碰硬,只能讨巧卖乖,嬉笑转圜。
但是,他在赫连姝跟前,却不敢十分的无所顾忌。
也不知是因为赫连姝的脾气暴烈起来不遑多让,还是因为她年纪长几岁,正受大可汗的倚重,也就自然地成为了他在宫中的立身之本,使得他父凭女贵,能够与出身显赫的大阏氏分庭抗礼。
他在这个女儿面前,终究是有几分退让的。
便如此刻,哪怕任谁都瞧得出来他胸中怒意汹涌,他也到底只能忍着脾气同她说话。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你在金殿上同大皇女当面争起来,让多少人看了笑话。”他道,“大皇女背地里怎么计较,倒还是后话,只说大可汗,向来最厌烦的便是女儿争执,姐妹不睦。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忌讳?”
赫连姝的脸色只微微沉了一沉,要是不留心,便给错了过去。
“我明白。”她低低道,“请爹爹放心。”
“放心?”小阏氏将她重重盯了两眼,“我真能够放心吗?”
他的模样,似是十分痛心疾首。
“你母亲一共只有四个女儿,大皇女受过重伤,落了病根,已经是不必说的了。余下的里头,你们姐妹两个向来聪明,很得她的喜欢。老四年纪小些,倒还不忙,你却是正当年的时候。你自己瞧瞧,近几年她哪一件事上不重用你?要是为了一个男人,让她认为你没有出息,你上哪里后悔去?”
他说到末几句,已经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微微嘶哑,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
赫连姝却仿佛未觉,甚至淡淡地笑了一笑。
“您也是的,在宫里享着清福,操心这些干什么。”她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方面,一向没有兴趣。”
“老三!”小阏氏陡然高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她站在跟前,连身形也不曾动一动。
崔冉却总觉得,从她看似淡漠的脸色底下,有凉意渐渐地升起来。
“您看,每回说不上几句,总得争起来,我要在您这儿多待,倒是给您添堵了。”她像是玩笑的模样,神色却不怎么欢畅。
只将崔冉看了一眼,“要是您没别的话,我就把人带回去了。趁着天没黑透,好走路。”
小阏氏让她气得脸色发青,别过脸去,压根也不理会她。
她倒也不在意,好像不过是例行公事般地知会了一声,就径直俯下身来拉崔冉的手臂。
“起来。”她道。
虽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相较片刻前的冷淡,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温度。
好像手炉将要燃尽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热情,但将手靠上去的时候,却到底是能感到一丝暖意。便是这一分,也足以安慰在风雪中惶然了太久的人。
崔冉忽地觉得喉头哽了一下,酸意堵在喉头,使人生疼。
万幸,此刻倒也没有人需要他开口说话,他只须乖乖照做就是了。
他借着赫连姝手上的力,尝试着站起身来。跪得久了,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既疼且麻,几乎难以站直。
他在人前,自然没有脸面说一个疼字,只极轻地吸了两口气,逼着自己歪歪斜斜地站立起来。却大约仍然是让她听见了。
她的呼吸滞了一滞,原本扶着他手臂的手,就移到了他的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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