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第33章
苏春枝曾经以为,割腕是一种很轻松、很简单的自杀方式。
用薄薄的刀片,割破同样薄薄的手腕内侧皮肤,看着红色的鲜血渗出,等待着意识逐渐消散,生命力随着这些液体一同流逝。
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没有上过几年学,不了解人体的血管分布,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似乎一刀割下去,人就会死。
死了之后呢?
可能……会见到花添锦她们母女俩吧。
但这也只是苏春枝的希望。
她更加坚信,她们母女俩会上天堂,幸福又快乐,而自己,则是要下地狱的。
毕竟她是个坏女人。
苏春枝觉得,她一直以来,都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她不孝,从14岁就外出打工,在厂子里待了两年,挣了点儿钱,却一分不肯给家里打过去,还切断了和父母的联系,连弟弟讨媳妇儿,她都不肯封个红包。
她不贞,未成年就跟厂里的车间主任发生了关系,后来辗转两省,又跟过好几个男的,嘴上说着哄人的话,抽身后就会狮子大开口,不停地讨要生活费。
她不德,找男人专找那些有家室的。倒真不是为了破坏家庭,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出轨男们越是有所忌惮,她就越容易拿捏。
她还……不诚。
明明答应了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女人,在她离世后,要帮忙照顾她的女儿的。
花欣荣的女儿,花添锦。
苏春枝在得知小姑娘死讯的那一瞬,如遭霹雳。缓了好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终究还是食言了。
她以前从不会在乎这些的。
在男人面前,她虚与委蛇,谎话张口就来,许下过各种各样的承诺,却从不守信。
可在女人面前,看着那些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生理构造的同性们,苏春枝总会动下恻隐之心。
她会替她们感到难过。
难过她们始终不肯认清丈夫的真面貌,不肯相信她们的丈夫没被勾引,亦会主动在外沾花惹草,即使出轨的事暴露,也只敢闹着打小三,不敢将矛头对准真正的主使者。
苏春枝在挨打、挨骂的时候,倒不会觉得难过。
她本就心存愧疚,对那些被她间接伤害到的女人们,她更希望她们能好好发泄出来,疏解心中的怨恨。
对待花欣荣和花添锦,她同样抱有这种想法。
可她这回碰上的原配,是个很怪的女人。
花欣荣皮肤常年在游泳池里泡着,苍白得吓人。
但五官端庄大气,性格温婉。
只是不爱说话,喜欢听别人讲上半天,自己抿起唇微笑。
苏春枝以前因为各种理由,往那片辅导机构跑的时候,见了她,经常会打趣两句。
“你这还给人当老师呢,总是闭着嘴巴可不行啊。”
花欣荣就会柔和一笑,纠正她,自己是一名教练。
游泳教练不需要过多动嘴巴,只要像鱼一样,游就好了。
毕竟鱼就不会说话。
后来苏春枝想,这个女人不像鱼,反而像个垂钓者。
独自守望着一潭死水般的生命终程,绝望又平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鱼儿上钩,等待着……愿者上钩。
苏春枝就是那条鱼。
在病房里见了她最后一面,就变得心甘情愿,想替她照顾女儿,延续她未尽的、身为母亲的职责。
相比之下,花添锦较于她的妈妈,就显得生动了不少。
长相多了几分明艳,性格也多了几分叛逆和乖张。
苏春枝并不感到意外。
十几岁的女孩子,先是丧母,又来了位后妈和弟弟,爸爸也欠债跑了。
平静祥和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
花添锦还处于青春期,这个时间段本就容易敏感脆弱。
苏春枝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曾经在游泳机构接妈妈下班,爱笑爱闹的开朗女孩子,两个月下来,就变得桀骜不驯,一意孤行。
小姑娘化起离经叛道的妆容,说起粗鄙不堪的话语,在学校里顶撞老师,回到家中不停跟她吵架。
苏启见自己的妈妈天天挨骂,越发看花添锦不顺眼。
但他还是很听妈妈的话,忍让姐姐,上下学的时候跟姐姐保持距离,跟在她后,确保她的安全。
花添锦自然知道屁股后跟了个人,还经常会回头骂苏启。
刚上高中的男生性格里也带着股倔强,被骂急了就会赌气,选择跟在她身后更远的地方,或者等姐姐回到家后,干脆在楼梯间里待个20分钟,才肯进门。
可花添锦执意要在家里睡沙发,这一点,母子两个人就都拗不过她了。
就像苏启跟在她身后,她阻止不了。她要睡沙发,他们俩人也阻止不了。
最后苏春枝叹了口气,告诉儿子:
“由着她吧,小启,她现在全指着对我的恨撑着呢,要是再接受了我的示好,她以后的日子,得过的多拧巴、多难受啊……”
苏启说她:“妈,你这就是典型的自我感动。”
自我感动吗?
苏春枝觉得,自己没有感动,自己只是在赎罪。
在向那些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
可她的这一想法,很快就改变了。
苏春枝被学校的老师叫了家长,才知道,花添锦跟一个男学霸谈恋爱,被通报批评了。
她在办公室里,被老师严词厉色地连带着批评了好久,离开学校时,撕下了一张纸质的通报。
苏春枝识字不多,只好拿回家里,让儿子念给她听。
不知是她心思狭隘还是为何,通报里,只提到了花添锦一个人的名字。
像那些出轨事件一样,男人居然又神奇地隐身了。
不过现在顾不得追究这一点,苏春枝更紧张的,是花添锦的行为——
这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开始跟自己当年一样,不停地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男人的身上,想要索取那点儿可怜的、微不足道的爱。
被学校通报批评后,花添锦似乎吸取了教训,不再跟同校、同龄的男生谈恋爱,而是把目标转向了附近的A师大。
对此,苏春枝劝过,逼急了也吵过。
后来无可奈何,还去找过心理医生。
尽管苏启说,那个破工作室的医生绝对是骗钱的。
但苏春枝还是觉得,医生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之所以找比自己大的男生谈恋爱,有可能是出于恋父情节,或者是自幼缺乏父亲的关爱。
从工作室出来后,她首先联想到了自己。
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只会喊打喊骂的没用男人。
她逃离家乡后,这些年找的男人,不经意间,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特点:
有了孩子、进入父亲角色,更包容体贴,会照顾人。
也是那一瞬间,苏春枝大彻大悟。
她对花添锦,不只是为了向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们赎罪,也是在向那个、曾经被糟践过的自己赎罪。
女孩子不是只能依靠男人,而是可以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她绝不允许花添锦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也因此,俩人的摩擦和矛盾就更大了。
苏春枝非常自责,恨自己没文化,恨自己不是老师,有心却无力,不能教育好这个女孩子。
可好在,花添锦自己有了些转变。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她就知道努力学习了。
虽然成绩起色不大,但苏春枝很开心。
她憧憬着,到了大学就好了。
网上的人都说,大学里是片新天地。女孩子在大学里,形象会变得更加美好,视野会变得更加开阔。
那样的话,花添锦的人生,就不会只是蹉跎在片充满伤心的土地里。
还有那个大四男生发的视频,苏春枝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敲敲键盘就给女孩子造黄谣,这种人渣就该拔了舌头,砍掉手指头!
视频发出的那几天,苏启不让她提刀去别人家里闹事,她就只好跑到庙里上香磕头。
菩萨保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保佑花添锦考上大学,远离糟心是非。
也发发功,让那些造谣的人遭点报应!
苏春枝盼啊盼,终于盼来了高考的那一天。
她暂时放下了小网店的手艺编织活儿,专心给她家高考生做饭。
却没想到,高考第二日的晚上,花添锦敲响了她卧室的门。
小姑娘说,她想进去换身内衣。
虽然花添锦平时换衣服都是在浴室里,但苏春枝当时并没有对她的反常行为产生怀疑。
她是在切好果盘,给女儿送进去的时候,才撞破一切的——
卧室里,花添锦□□,床边还架着手机。
门开了,小姑娘神色慌乱,还急忙藏起了一样东西。
但苏春枝看清楚了,那是她的身份证!
原来——
是花添锦的那个赌鬼亲爹走投无路,打电话撺掇起自己的女儿给他搞裸贷。
苏春枝气得浑身发抖。
她问小姑娘要那个赌鬼的手机号,想打电话骂回去。
花添锦却护起短来,情绪激动地跟她大吵特吵。
当天夜里,两个人闹到很晚。
也就导致第二天早上,花添锦起晚了一些,还忘带了身份证。
苏春枝很是懊悔。
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高考之后解决。
这个道理,花添锦的亲爹不懂,可自己得懂。
但没想到的是,高考第三天的晚上,俩人又吵了一架。
这一次,是苏春枝的秘密,被花添锦撞破了。
小姑娘拿着病例单和账本,红着眼睛向她质问,“你有病为什么不治?!”
又转头怒斥苏启,“你妈糖尿病严重,一只眼睛都瞎了,你为什么不劝她去治!”
可苏启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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