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2)
第54章
凌晨1:30,陈想从家中拎了一箱好酒,又去超市买了些中老年人保健品,然后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辆出租车。
“刘姐,他出发后就直奔东城区,看来目的地很明确。”
刘思甜给同事回复:“辛苦你了小赵,继续盯着陈想,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
两位便衣警察立马开车跟上,途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跟了有半个多小时,最后,那辆出租车停在了一片小区门口。
陈想搬着酒箱子跟保健品下了车。
叔叔提前和门卫打好了招呼,说自己来探望老邻居,门卫就把他放进去了。
陈想根据电话中的地址找到单元楼,走进宽敞的电梯后,心理开始逐渐不平衡起来。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胡同口的老邻居,如今居然还生活得这么滋润。
记忆中,这位周叔叔是个退休的水电局干部,为人稳重亲和,经济条件很好。
不像他爸陈爱民,天天在工地累死累活,挣的也不如周叔随便干个小副业来钱快,还轻松又体面。
周叔叔的妻子也一样,是小学里的音乐老师,平日里教教孩子们唱歌,跳舞,玩游戏,穿着轻盈的长裙,黑顺的长发披肩,画着得体淡妆,优雅又美丽。
可惜生的儿子不太争气。
周家的那个小孩比陈想小一岁,低了两届。
样貌、成绩、情商……处处不如陈想,却拥有一对如此优秀的父母。
小的时候,他最嫉妒的就是住在胡同口的周家。
后来,陈想考上A市与重点高中齐名的附中,而周家的孩子,在姥姥家的火灾中中毒,成了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傻人有傻福。
算起来,傻子今天也得26岁了,不仅不用工作,还能住在条件这么好的小区。
陈想来的路上就在出租车里查过,东城区的房价不比市中心低多少。
这片小区地段又好,房价比自己正在布置的新房还要贵。
陈想抱着酒,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
电梯停在了十楼。
还没等他放下东西敲门,门先从里面开了。
周叔叔从家里迎了出来。
大半夜的,60多岁、上了年纪的人,本就需要休息。
周叔叔非但没有怪罪他,这个点儿打来电话,上门叨扰,还特地换下睡衣,穿得整整齐齐,提前在家里备上了茶水和点心。
陈想扬起一张笑脸,说着漂亮话:
“哎呀,周叔,您瞧都怪我,从上大学那年就没再见过您,实在是太过想念,迫不及待赶来了……”
周叔叔乐呵呵地请他进屋,“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你都要当新郎官了,该随礼的是我才对。”
“您可别这么说。”
陈想把精致的喜帖双手奉上,“端午节过后那天就是我婚礼,您能前来,就是我这个晚辈的荣幸了。”
他陪着周叔叔坐在沙发上,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客厅,时不时往两间避着门的卧室撇去。
但现在还不是直奔主题的时候,他只能先跟周叔叔聊点家常。
这一聊,倒是把这位60多岁的邻居叔叔聊得有些唏嘘感慨。
他满目慈祥地注视着陈想: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刚上小学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墩儿呢,你爸在工地上干活,你妈也在田里打药,家里没人,你就背着书包,来我家里写作业……”
“二狗啊,转眼就成了一表人才的大记者了。”
陈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周叔,我这都该结婚了,您怎么还叫我小名呢。”
周叔叔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耐,还温和地笑道:“不管长多大,在我们长辈眼里还是个孩子。”
“而且,你这个小名还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呢。”
周叔叔回忆道:
“我记得很清楚,你刚满一岁那年,莫名生了场怪病,你妈妈抱着你又是去医院找大夫,又是请神婆子,剪了自己的头发给你编条红绳戴手上,说是要拿自己的寿命换你的平安……”
“唉,全天下做父母的都是同样的心,你妈听说贱名好养活,才让咱们那条胡同的邻居,都喊你二狗的。”
陈想最讨厌听他们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尤其还牵扯到自己那位疯疯癫癫的母亲。
不过,这个话题倒是一个好的切入点。
他装出一副泫然若泣的孝子模样,低头捂脸,也跟着沉痛地叹了口气:
“唉,可惜我妈十年前不知所踪,如今……也没机会看着我成家了。”
周叔叔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周叔。”
陈想擡起头,擦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看似无意提起,“我弟弟呢?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你是说明理啊?”
周叔叔站起身,“他在卧室呢,刚刚还起夜去了趟厕所,我跟他说你要来,他还挺激动的。”
陈想扶了扶眼镜,嘴角勾出一抹笑,“明理弟弟……居然还记得我啊?”
“记得啊,”周叔叔走过去要敲卧室的门,“你高中三年每天晚上放学都要从我家门口经过,他当然会记得你。”
“算了算了,周叔您别喊他了,大半夜的,让他睡觉吧。”
“嗨,不要紧,他只是在智商上还像个孩子,生理上早就是个成年人了。你难得能来家里一趟,让他见见。”
“那好。”这正合他意。
陈想站起身,从礼物箱子里翻出一大盒限量款积木。
“我还给他带了玩具呢,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哎呀,你这个当哥哥的可真是用心了……明理,开开门,你二狗哥哥来看你了!”
很快,卧室的门拉开了一条缝。
穿着睡衣的男青年垂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木讷呆滞。
不知为何,陈想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待在医院病房里的祁妙。
他回过神,伸手过去,摸了摸男青年的脑袋,“弟弟都长这么高了呀。”
男青年微微瑟缩了一下,刹那间就被陈想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意思惧意。
陈想心中冷哼一声。
周叔叔把儿子拉过来,循循善诱道:“明理,这是住在胡同最里边的那个哥哥啊,没印象了?”
周明理怂着肩膀,不敢擡头跟人对视,小声地喊了一句:“……二狗哥。”
陈想笑不达眼底,“给你买的积木,看看喜不喜欢?”
周叔叔道:“忘了是怎么交给你的了?要说句谢谢。”
“喜欢……谢谢二狗哥。”
“周叔,是这样的,我这次来呢,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陈想掏出了自己的记者证。
“明理弟弟的这种遭遇,我去年在隔壁市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位,我就想着,给弟弟也做一个采访……”
“这不太好做吧?”
周叔叔表情为难,“他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商,你问的问题他可能都听不懂。”
陈想解释:“周叔您放心,我做的不是什么深度访谈,我只是打算如实反映明理的情况,让大家了解到社会上有这样的‘大孩子’。”
怕周叔叔不同意,他还道:
“等视频和新闻稿发出,我们媒体稍加引导,还会有很多人给咱们捐款献爱心呢……”
话没说完,就被周叔打断,他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养得起明理,我们家不需要别人捐钱。”
“其实也不光是为了让人捐钱。”
陈想赶紧扯了个别的理由,“主要还是想让大家认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有明理弟弟这种遭遇过不幸的人,还能用你们的故事,去鼓励其他有同样经历的家庭……”
他没想到,这么虚伪的一通说词,反倒打动了60多岁的父亲。
“这样也好,就是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民生记者应该做的。”
周叔叔看向缩在门边的儿子,“明理啊,待会儿你二狗哥哥要跟你聊聊天,你别哭别闹,好好配合他一下,知道了吗?”
周明理没有说话,手指抠着积木的包装盒,力度之大,都快把外层的塑料膜给抠破了。
紧张到肉眼可见。
这让陈想更加笃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好你小子,大半夜跟我搞这些,打算借机敲诈勒索是吧?
还面谈,我倒要看看,装了这么多年傻子,你准备怎么跟我谈!
俩人进了卧室,气氛更显得拘谨。
陈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壁纸、床单被罩、家具摆件……无一例外,全都是低幼的卡通风格。
他从包里掏出相机,找好角度,架在了床边。
眼睛一瞥,瞄到了一个与卧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正在充电的智能手机!
一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怎么可能会玩手机呢?
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想快步冲过去,拔下了充电器。
周明理见状,吓得赶紧扑过来阻拦他。
像极了十年前阻止他抢走雨伞的那一幕。
陈想大手一挥,将人逼退,目光森然地举着手机:
“明理弟弟,这是你的吗?”
周明理紧紧盯着他,胸膛上下起伏,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摄像在,不敢吭声了是吧?
陈想强势地薅过他的手,摁在了手机屏幕上。
周明理吃痛地叫了一声,与此同时,手机也被解锁了。
陈想甩开他,飞速翻着手机里的东西。
却发现,下载的净是些低龄低智的APP。
学儿歌的,记拼音的,还有一大堆哄孩子的小游戏。
压根就没有微信的踪影。
应用商城里也没有软件的下载安装记录。
陈想既失望又困惑。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麻烦的还在后头,这个人高马大的周明理,居然“哇”地一声,冲出卧室大哭了起来。
客厅里,随之响起了周叔叔安慰儿子的声音。
哭你妈!
老子的亲爹还关在拘留所里出不来呢!
陈想很是烦躁。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半夜加他好友的神秘人对话框。
一字一句都被他琢磨了好几遍,没暴露任何的个人信息。
是他自己想到了雨夜那天的事,才过来找周家傻儿子的。
电光火时间,陈想意识到了什么。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点击微信转账。
然后,就看到了神秘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妙。
艹!
他被人给耍了!
陈想气急败坏地踹开地上的积木盒子,甚至顾不上收回相机和支架,直接冲出了卧室。
也没心思再装什么文质彬彬、品学兼优的邻家少年郎。
他黑着脸,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周叔,我突然有点儿急事,先回去一趟。”
-
VIP病房里,由于夜里的那通闹铃,祁妙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半才醒。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谈靳楚和程屹夜里下了飞机,6点多的时候,还给她发来了高原地区特色美食的早餐照片。
现在这个点儿,祁妙猜测,他俩应该已经骑上越野摩托,进入无人区,去找高鲁木斯的同事们会合了。
孙艺涵护士姐姐在B市也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再休养几天就能来上班了。
一切人和事,都在向好发展。
当然,除了这位顶着黑眼圈,气喘吁吁,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急着赶到医院的陈大记者。
病房门口,云艳辉和刘思甜还特地检查了一遍,他身上是否携带什么危险物品。
将打火机、水果刀,以及一串钥匙给暂时扣下后,才准许他进去。
陈想咬着牙,脸黑的如同锅底。
他早该发现的……他早该发现的!
这个祁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病患。
哪有人摔断腿,还需要两名警察专程看守的?
陈想走进套房,差点儿连录音笔都忘了打开。
就更谈不上说什么假惺惺的客套话了。
他单刀直入,冲病床上的小姑娘亮出手机。
“给我个解释,”他紧盯着祁妙的眼睛,“昨夜加我好友的人,是不是你?”
祁妙正咔擦咔擦地啃着一根脆黄瓜,闻言凑过脑袋,眨巴着眼睛,盯着屏幕看了看,惊奇道:
“耶?这个是我的小号诶!”
还一脸不解地问:“你怎么会有我这个号的好友啊?我记得,昨天明明是用另一个号加你的……”
“你他妈还敢承认!”
祁妙被他的大嗓门吓得一哆嗦,“你、你干嘛骂人啊……”
还骂人,老子恨不得现在就打死你!
陈想叉腰踱步,憋得脸跟脖子都通红,把聊天记录也翻了出来,厉声质问她:
“你什么意思?我就问你,大半夜发这种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不问,祁妙不吭声。
他一问,祁妙就惊讶。
“啊,这是我发的?我完全没印象呀。”
又盯着屏幕磕磕绊绊地念出声来:
“……陈想,你爸爸杀害你妈妈的经过,我也亲眼看见了……”
“什么!”她小脸煞白,“我们学校操场挖出来的那具尸体,是你妈妈……而你爸是杀人凶手?”
“你闭嘴!”
陈想冲她吼,“我爸他不是凶手!”
“那、那这几条消息是怎么回事?”
“我他妈的还想问你呢,这是你给我发的!”
祁妙吓得摇头,“我没有……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她就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陈想居高临下道:“对,把你手机拿出来,当着我的面点开微信,我跟你对对记录。”
“好好好。”
小姑娘一边答应着,一边解锁。
“诶,对了,陈记者。”
她忽然提起,“昨晚电话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除了接连做相同的噩梦,其实,我还会在半夜……被鬼给附身呢。”
“别废话,什么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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