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1/2)
第139章
御花园中,白雪正盛。
朵朵粉嫩的桃花花瓣上的落雪,宛若美人面涂上脂粉一般。
已是二月中旬,天降桃花雪。
阮翛然一袭藤紫色的曼妙身影,独身一人出现在御花园中。
今日是春闱科考的最后一日,萧莫言御驾亲临贡院监考,已是第九日。
阮翛然折下一枝开满桃花的枝干,笑靥明媚。
她举目望天,明明已到落日黄昏时,天际布满银辉依旧通亮。
阮翛然拿着桃花枝,步伐轻盈回去中宫殿。
中宫殿,宫门口。
那个管事宫女的左手腕上,搭着一件碧色披风,伸着脖子望眼欲穿。皇后娘娘不允人跟着,可苦了她担心受怕。
陛下去了贡院九日,头一回与皇后分别多日。
宫女瞅见熟悉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迎了上去。
“娘娘,虽说是春雪,您穿的单薄,仔细别受凉了。”宫女顺势将披风为阮翛然披上。
阮翛然似乎心情不错,打趣道:“不碍事的,春桃,你看,这桃花正配你的名字。”
管事的宫女名唤春桃,听了这话反倒取笑道:“娘娘,今日好兴致,可是因为陛下要回来了。”
阮翛然笑而不语,九日不见,确实有些想念。嘴上不承认,无所谓道:“陛下不来,本宫落个清净自在。”
春桃扶着阮翛然,二人一道往寝殿走去。
春桃忍不住提点道:“娘娘,香桃多句嘴,陛下是九五之尊,这旁的女子,哪个不是献媚争宠。您,总是对陛下不冷不热。日子久了,陛下没了耐性,说不会另寻新宠。”
阮翛然神色一滞,笑叹道:“以色侍人,又岂能长久。本宫不屑献媚争宠,陛下是天子,总会有新欢的。”
赵娴妃与周淑嫔见不到萧莫言,隔三差五会赖在中宫殿,等着与其偶遇。
只是萧莫言铁了心肠,对二人视若无睹。
二人到了寝殿门口,有一名宫女奉着一碗汤碗过来,奏道:“娘娘,该喝药了。”
阮翛然示意春桃接过来,先行迈进寝殿。
春桃接过汤碗,跟随入内。
阮翛然仔细将桃花枝,插在一个白玉花瓶中。
春桃压低声色,忐忑不安询问道:“娘娘,还是倒掉吗?”
阮翛然侍弄着花枝背对春桃,口吻坚定道:“倒了吧。”
春桃一脸为难道:“娘娘,顺王妃送来的坐胎药,有两个月了。您一次都没喝过,若是被发觉,可如何是好。”
阮翛然回身走到春桃面前,取过那碗汤碗。掀开茶壶盖,尽数倒了进去。
“你不说,又有谁会发觉。”阮翛然将空碗递与春桃。
春桃拧巴着脸,不解道:“娘娘,春桃不明白,若是有了皇子,陛下只会更宠爱您。您为何不愿有孕呢?”
阮翛然淡然笑道:“子嗣也讲究缘分,顺其自然吧,本宫不急。”
阮翛然去向临窗书案落座,潜心抄录起经文。
今日是二月十八,十五那日,祭奠林千帆的经文全部焚烧用完了。
除了那日,萧莫言在贡院不能陪她祭奠。其余日子,当真做到了初一十五,与她一同祭奠林千帆。
雪花零零散散,渐渐有停歇的迹象。
天色这才收光变暗,昏昏沉沉一片。
春桃点燃殿内的所有烛火,取了一盏纱灯放在书案上。好让阮翛然不费眼目,看得清楚些。
春桃研着墨,又劝道:“娘娘,先用晚膳吧。”
阮翛然方想回话,殿外传来赵娴妃的娇柔的声音:“皇后娘娘,妾,炖了人参乌鸡汤,送来与娘娘品鉴。”
赵娴妃没了靠山娘家,再不敢娇纵跋扈,近来甚是谦和有礼。
阮翛然辍笔,微微蹙眉,眼神中飘着一丝怜悯。
这宫里的女人,哪有不可怜的。
赵娴妃定是算准了,萧莫言今日回宫,必会来中宫殿。不然亦不会在这个时辰,冒雪巴巴赶来。
“请她进来吧。”阮翛然吩咐一声,春桃放下墨锭去请赵娴妃入殿。
赵娴妃披着月白色披风,手里提着食盒笑盈盈入内。
阮翛然定眼打量一眼,赵娴妃的穿着打扮与她几乎无二。若她丑,还可说东施效颦。只是她本就人比花娇,别有一番清新雅韵。
只是对方那身藤紫色齐胸襦裙,另用银丝线在衣领,衣袖处,皆绣了并蒂莲花。
阮翛然起身走近,赵娴妃屈膝施了礼。
“免礼吧,娴妃有心了。”阮翛然敷衍了一句,心知肚明见不到萧莫言,对方不会走。
阮翛然完全可用皇后之威,逼迫对方离开。可瞧见赵娴妃满脸期待,将食盒里的羹碗端出。将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今日怎会见淑嫔同来?”
赵娴妃神色一凄,美目中盈满泪水,哽咽道:“淑嫔担忧亲人,病倒了。”
说话间,赵娴妃跪地拉着阮翛然的裙角,哭求道:“皇后娘娘,求您,让陛下去看看淑嫔吧,陛下对我二人不理不睬,还不如打入冷宫落个痛快。”
阮翛然没有相扶,答非所问道:“你当真愿意入冷宫?”
赵娴妃只是赌气之言,被这么一问,心虚道:“妾,妾不想。”
阮翛然叹道:“只要你一日是娴妃,便会衣食无忧。”
赵娴妃梨花带雨,委屈道:“可,妾,更想要陛下的垂爱。”
阮翛然示意春桃扶起赵娴妃,无可奈何道:“本宫不会撵你离开中宫殿,你愿等陛下,便等着吧。”
千人千性,每个人执着的东西不同。
赵娴妃想要的是恩宠,甚至是诞下皇子。岂是她三言两语,便能劝说的了的。
阮翛然命春桃传膳,这宫里还有顺王妃眼巴巴等着萧莫言。萧莫言回宫,大约会先去宁寿宫。
少倾,阮翛然独自用起晚膳。
赵娴妃则在殿门口,极目远眺盼着萧莫言的身影出现。
夜雪洋洋洒洒复落,一群宫人提着灯笼在宫巷中急行。
为首的是秦荣,一旁是身上披着青色披风的萧莫言。
在贡院九日,自然歇息不好,二人看上去神疲力乏。
秦荣走神间脚下一滑,踉跄一下。
幸而萧莫言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避免他滑倒在地。
“哎呀,谢谢陛下。”秦荣惊魂未定,抚着心口感谢。
萧莫言放慢脚步,有些患得患失道:“你说,皇后会盼着,朕去中宫殿吗?”
秦荣眼珠机灵一转,低声道:“陛下,方才王妃殿下的话,您忘了。小人觉得王妃殿下说的话极对,您上赶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您还是别去中宫殿了。说不定,皇后娘娘急了,会主动来见陛下呢。”
朝政之事,萧莫言可以游刃有余,杀伐果断。可这儿女情长,确实不是他擅长之事。
秦荣瞧出陛下的犹豫,偷笑道:“陛下不如回勤政殿,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解解乏。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在贡院沐浴从简,还是先洗洗一身的污秽吧!
萧莫言掉了头,秦荣会意高喊道:“摆驾勤政殿。”
待萧莫言走远几步,秦荣拽住一个小太监,悄声私语了几句。
昏黄的灯笼在雪夜中,蓦然有种清冷之感。
那个小太监独自提着灯笼,与众人背道而驰。
一路慢慢悠悠东瞧西看,不像似赶着去办差事,倒像是沿途赏雪。
约摸一炷香后,那个小太监到了中宫殿宫门口。
寝殿内,阮翛然与赵娴妃围炉而坐。
桌案上的膳食早已撤去,只剩赵娴妃送来的那碗凉掉的人参乌鸡汤。
方才晚膳,阮翛然劝其用膳,对方也不愿,执意要等萧莫言。
赵娴妃闷闷不乐,忍不住抱怨道:“娘娘,陛下不会不来了吧?”
阮翛然烤着炉火,漫不经心道:“你呀,应当去宁寿宫,陛下仁孝,回宫头一个去看的人,必然是王妃殿下。”
赵娴妃失落至极,起身辞别。
冰天雪地,阮翛然好心命人送她回宫去。
赵娴妃来时只带了一名宫女,怏怏不乐往宫门口走。
瞧见迎面过来的小太监,一眼认出是御前的人。拦住去路,心急盘问:“陛下呢?”
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回道:“回娴妃娘娘,陛下回勤政殿歇着了,命小人过来知会一声,让皇后娘娘,不必等着了。”
赵娴妃咦了一声,面上有几分喜色。陛下连皇后这都不来了,想必是腻味了。或许,她还有机会重获恩宠。
赵娴妃身随心动,沾沾自喜扭着柳腰离去。
那小太监止步,目送赵娴妃出了中宫殿宫门。这才回身赶去寝殿,奏报:“皇后娘娘,陛下染了风寒,发了高热,秦总管请您,速去勤政殿侍疾。”
殿内,阮翛然坐在铜镜前,春桃正在为她脱簪。
阮翛然未有迟疑匆忙起身,去向殿外询问情况。春桃忙去取了白狐大氅,风雪正盛少不得御寒。
“请太医瞧过了吗?”阮翛然话音落,春桃出来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小太监回道:“回娘娘,请过了。”
按规矩她这个皇后,确实得去侍疾。
阮翛然不敢耽搁,领着人徒步去往勤政殿。这雪夜路滑,坐步辇反而更慢。
说来也巧,到了半道雪停了。
少倾,到了勤政殿。
秦荣候在殿外,应是在等阮翛然的到来。
瞧见人,便迎了上来,迫不及待道:“娘娘,您可来了,陛下不知闹什么脾气,不让我等近身伺候。”
阮翛然四下扫了一圈,没有见到何太医的身影。不禁诧异道:“太医呢?”
秦荣催道:“太医去熬药了,娘娘,先入殿吧!”轻手轻脚推开殿门,示意阮翛然快些进去。
阮翛然不假思索迈入殿内,身后房门立时被秦荣关上。不禁诧异,此情此景莫名有些熟悉。
殿内,只掌了一盏昏黄的宫灯。
床前明黄纱的幔帐,层层叠叠垂放着。
隔着厚厚的幔帐,隐约可见床上纹丝不动躺着一人。
阮翛然暗自揣测,说不定萧莫言已然入睡。蹑手蹑脚上前,撩开一层又一层的幔帐到了床前。
床榻上萧莫言双眸紧闭,眉宇微蹙染着疲惫不堪。面颊上潮红一片,白里透红看上去确实像发了高热。
身上穿着明黄色的软缎寝衣,前襟半敞着应是在散热。结实的肌理,随着气息起伏。
阮翛然俯身探手,摸向他的额间,触及温热。
萧莫言察觉额间一凉,身躯一颤,迷迷糊糊睁开眼。
阮翛然舒了一口气,对他笑道:“还好不算太严重。”
萧莫言眼神霎时清明,伸手将人拽进怀里,心花怒放嬉笑道:“可是想我了?”
阮翛然没有挣扎,温顺伏在他胸膛,如实回道:“是有些。”
萧莫言喜不自胜,一个翻身将人带上床上。
“你,还病着,别乱来。”阮翛然推搡着,既羞又恼,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来。
“病?我何时病了?”萧莫言捉住不安分,想要挣脱束缚的手腕。
阮翛然恍然大悟,她手腕上的掌心没有高热的滚烫,勉强算温乎。
她方才从冰天雪地来,手上受冻十分寒凉,才会错觉他额上发烫。
萧莫言之所以面颊泛红,全是因方沐浴完。
阮翛然撇过头,恼怒道:“秦荣,骗了我,说你受了风寒,发了高热。”
萧莫言笑意消失不见,失望道:“若秦荣没骗你,只怕你是不会主动来的。”
阮翛然垂着眼眸,慢悠悠回道:“淑嫔病了,盼着见你一面,还有娴妃,巴巴在我那里等了许久。”
萧莫言松开她的手腕,翻身到一旁,心灰意冷道:“你希望我去吗?”
阮翛然犹豫片刻,于心不忍道:“她二人也是可怜之人……”
“够了,朕不想听这些。”
萧莫言自称朕,搬出天子的身份压她。
阮翛然缓缓伸手握住他的手,叹道:“作为皇后,劝诫陛下雨露均沾,是臣妾的责任。”
萧莫言反握紧她的手,侧过身十指交缠,眼神恳切道:“我问的是你,不是皇后。”
阮翛然莞尔一笑:“我不想让你去……”
萧莫言心中狂喜,不管不顾扑过来,封口夺香。
阮翛然不再压抑对他的情意,婉转迎合。
明黄的幔帐荡起的涟漪,像极了黄昏落日下的湖面。
浮着成双的轻舟,一起一伏的倒影重合。
轻舟飘出细不可闻,旖旎般的歌吟。曲调初始温软,中途热烈高涨,尾音满是意犹未尽的不舍。
殿外,秦荣得意一笑。进去足足一个时辰了,看来是事成了。
困意袭来,秦荣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对方才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赞赏有加,乐道:“你小子,办得差事不错。”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对方作为奖赏。
秦荣困得睁不开眼,又道:“好好在此守着,本总管去打个盹。”
那小太监得了褒奖,喜眉笑眼保证道:“总管放心歇着,陛下这里有小人伺候着。”
秦荣咧嘴乐呵呵,去向西殿的耳房。
殿内,暖帐平静。
萧莫言拥着阮翛然,定了乱息,霸道言道:“不准,将我推给其他女人。她二人的事,朕自会处理妥当。”
阮翛然玉容霞光,低嗯一声回应。
萧莫言又愤愤不平道:“听闻你那坐胎药,一次也未喝过。你就这么不想,有我们的孩子?”
阮翛然累极了,只想瞌眼入眠。可若她不解释,以萧莫言的脾气定会继续不依不饶折腾。
“其实,何太医为我诊过脉,我的体质恐怕难以有孕,我求何太医莫要告诉你。”
萧莫言搭在她肩头的手掌一僵,心头串起千丝万缕。终于明白,为何这几个月来,她不准他碰。对他不冷不热,总是想尽办法将他拒之门外。为的便是赶他去,其他嫔妃处。
萧莫言低唇在她眉心落在一吻,柔声细语道:“我原以为是你不愿,你想让我与别的女子生孩子,延续皇家血脉。阿姐,人生之事,十有八不全。子嗣的事,你我不必强求。命中有时终须有,一切交给天意。那些苦药,不愿喝便不喝。”
阮翛然心中温澜潮生,泪眼婆娑哽咽道:“可你是天子,不是普通人。子嗣关乎国之根基,宫里宫外多少人会向你施压的。”
萧莫言拭去她的泪痕,口吻坚定安抚道:“别怕,一切有我。朝廷的事,你不必担忧。”
“阿姐,请你信我一次。”
阮翛然觉得暖烘烘,头晕脑胀仿若酒醉般,混混沌沌笑道:“好,一切交给你处理。我累了。”
萧莫言宠溺笑道:“我不闹你了,快些歇着吧!”
半晌无人应答,只有踏实的呼吸声。萧莫言凝着酣睡的娇颜,心满意足共赴梦乡。
转眼,花红柳绿,暮春三月。
春闱的新科状元,果然是颜子皓。
萧莫言下旨赐婚,沈无忧下嫁颜家。其妹颜子棠与包明悟定亲,白孟春亦如愿取得了包明欢的芳心。
梁隐山与包凝月之事,包家终究同意。
阮悠然挑来挑去,选中了刑部侍郎崔勤行的庶子入赘阮家为婿。
因着国丧,三年不得婚嫁。
萧莫言特许,过了先帝今年的周年祭,便可择期完婚。
娴妃与淑嫔,萧莫言本想给二人一笔钱财,放二人离宫自由婚嫁。
可二人已无家可归,死活不愿离宫。宁愿衣食无忧,老死在宫中。至于争宠之事,二人放下执念。
暑往寒来,迎春待秋。四季更替,三年后仲秋。
秋雨绵绵,桂花飘零。黄昏时分,阴沉寂寥。
中宫殿,偏殿廊下。
阮翛然身着素衣齐胸襦裙,清丽脱俗,倚栏观雨。
今日是八月十六,是林千帆的忌日。
三年了,想起林千帆再不是心如刀割的愧疚。
是坦然面对,无数次开解释怀后,每每念起林千帆,皆是结伴恣意纵马,欢声笑语的过往。
今日即是林千帆的忌日,亦是先帝的忌辰。一早她随萧莫言去宗庙祭祀,折腾了一整日。
此刻,萧莫言在勤政殿与重臣商议国事。
近来边疆不太平,敌国琉璃国仗着归顺南临国为附属国,不断骚扰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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