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溺鬼（1/2）

第一章溺鬼

尹青岚背靠木椅椅背，腿边放着一只斑驳的白色塑料桶。桶上架着盆，拎手端处缠着一圈湿漉漉的红色塑料袋。

手臂处棉麻衣料宽松垂落，掩住她清瘦苍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肉。

木椅深深陷在河边湿润的泥土里，两三米远的地方盖着一层水，漂着密密麻麻的水葫芦。

水性灵，刚好与尹青岚身上的气息相合。万物趋灵气丰沛处，不自觉就会往她手里的杆子上撞。

郊外水库，日头快要落山，熔金般热烈的晚霞层层叠叠铺散开。昏红光线隐匿尹青岚的侧脸，苍白细润的脖颈染上血色。

她蜷缩手指，鼻端弥漫湿重的水味儿，在这种万籁俱寂中昏昏沉沉，阖着眼半睡不睡。

身体细碎的疼痛在这时可以离她而去，她与周围枯黄瘦长的野草连为一体，几乎要被落日悄无声息地焚烧殆尽。

浮标浮动几下，尹青岚细薄眼皮一颤，敏锐地睁眼搭上杆子就要收线。岂料她指尖落在线轴上，一用力，竟然没扯动。

手腕上八枚古朴冷硬的青铜钱串成的手链空荡荡垂下，悠悠发出嗡鸣声。

她似有所觉朝水面看过去

不远处是被晚霞染红的湖水，大团大团黑色发丝诡秘攀援浮涌，黏黏答答绕上鱼竿。已然死亡的鱼翻着白肚被缠在这些发丝间，周围空气隐约泛起一股子腥味。

这些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发丝犹如水中藻类，铺天盖地，粗粗看去延展出去数十米远，很壮观。在这些发丝下，惨白黏滑的肢体像被刮去鳞片的鱼，腐烂肉/体贪婪地朝着尹青岚延展过来。

尹青岚看着如血湖面下扭沉浮的数十溺鬼，手一松，鱼竿掉在了地上。

末法时代灵气枯竭阴气消退，世道太又平久了，被淹死的人没几个能有怨气化作溺鬼。可现在，这个她常来钓鱼的水库里却摇摇晃晃爬上来将近二十个溺鬼。

她有点意外。

在这群湿白腐败的溺鬼攀爬上岸前，尹青岚拍拍手，撑膝盖站起来。动作间她身上宽大的衣裙垂下，胸前挂着的黑玉晃动后压在锁骨中间，手腕缠绕如血红线，铜钱叮当作响。

尹青岚眼睑细长内里微勾，眼尾平滑上翘。像是高山溪水中经年的玉石，温润华美，触手生寒。此时右眼处纯黑眼瞳不声不响地变浅，呈现出一种深冷青色，里面有细碎金色的纹路，青金两色交织，摄人心魄。

尹青岚深吸一口气，周边陡然暴涨的灵气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这些溺鬼紧紧攥起，狠狠掼进湖底。巨大力量下可怖漩涡在湖底层层往上转，蛮横波澜撞击湖面边一艘废弃的木船，把船高高扬起又落下。

力量之间的差距是无法越过的天堑，任凭这些溺鬼发丝翻滚鱼虾狂甩依旧撼动不了半分。

嗯，鱼虾？

尹青岚一顿，反应过来低头去看桶里的鱼。

果然饱满结实的鱼身上萦绕这丝丝缕缕的阴气。只是实在稀少不明显，先前她倦怠懒散，并未看仔细，竟然没有发觉。

尹青岚身上灵气充裕，还没什么人味，落在这些溺鬼眼里就是一道难得的美食。看来今日被吸引的不是这河里的鱼虾，而是这些溺鬼。

尹青岚心疼地掂掂桶，盯着里面肥硕的鱼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遗憾地倒掉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打道回府。

她左眼不大好，半瞎，白天只能看见模糊一片的影子。天色昏暗，她开车就格外小心，速度不快，从荒郊野岭的水库到市区特控部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

晚上七八点，在这个大多数国家部门已经下班的时间，特控部办公楼灯火通明。闹市里的三层小洋楼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夜宵和咖啡的味道。

正对面墙上贴着偌大一副海报，左边站着袈裟和尚右边站着紫袍道士，中间穿中山装的老者严肃端正。三个人画风割裂，齐齐注视从大门口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尹青岚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门卫大爷老眼昏花却依旧认得她，摆手放她进来。尹青岚在前门停好车，提着空桶鱼竿晃晃悠悠往里走。

三层小洋楼没有电梯，尹青岚把桶放在楼梯下边，一口气爬上三楼，站到走廊最里面那扇红门前喘气。她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整个人虚得不行，完全看不出刚刚在水库一人捏碎十几只溺鬼的威武雄壮。

好不容易气喘匀了，尹青岚擡手准备敲门。怎料她手还没碰到门，门就一下子被人往里面拉开，露出王宥王部长乱糟糟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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