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知仅知(1/2)
谨知仅知
灰青色的瓦当下整齐坠着一排细长的冰凌子,朝南的那面窗子用一根细竹竿向上撑起,沈筠知正披着一条松软的棉花被盘腿坐在窗前,手里捧着杯还冒热气的甜枣茶。
她嘟嘴吹了半晌的滚茶也不见得有喝一口,只是眯起眼死死盯着窗外。
纪献川弯腰往正烧了炭火的铜炉里多添了几根老姜丝,又将新倒出来的杯盏放到了她手中,将那杯凉了大半的换了出来,嘴上还不忘叮嘱一句:“昭昭,趁热喝些。”
沈筠知那日在雪地里得意忘形过了头,一时便伤风头热,被关在房里捂着将养了七日才大好。除却头三日蔫嗒嗒的精神不济,这会儿她已经活蹦乱跳只剩下时不时淌着清涕,要不是还有纪献川看着,怕是又要坐不住地跑出去。
纪献川递过来的茶盏尚有些烫手,沈筠知不得不把它放在了窗沿上,反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只见她深深蹙眉看向窗外距离稍远的另外两个人,在他耳边问:“他们俩在聊什么?我半句都听不到。”
她今日晨起时就听闻傅闻雁昨夜连夜上了天涧山,在姐姐房门口足足站了两个时辰,还是梁夫人和凌姨去屋里和姐姐聊了几句,她才推门出来见了人。
等到沈筠知从睡梦中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见到的就已经是这番景象。她称赞了一句姐姐明察秋毫,没有这么轻易就放那姓傅的进门去。
大庭广众之下,晾他也不能欺负姐姐。
傅闻雁彻夜未眠,虽然仪容还算端整,但依然能看见风餐露宿的痕迹。不过这些落在沈筠知眼里,只是他故意卖惨的一部分。
纪献川单手撑在窗框上,微微向前倾着,几乎要到窗外去。他用细带松松挽起的长发滑下肩头,有几缕落在了沈筠知眼前,她又瞟了眼窗外两个冰雕似的人,注意力很快便被那缕发丝吸引了去,伸手把玩起来。
“你姐姐说,若是选择与她携手半生,就只能有她一人。”
沈筠知又起了兴致,扒着窗框就往外探去,纪献川忙伸手虚揽住了她。
“还有呢还有呢,姓傅的又说什么了?”
“他说,只要你姐姐想,他就能……”话还未说完,院子中间站着的两人忽而齐齐向他们看来,吓得沈筠知忙钻到了纪献川身后,连带着撑起窗子的竹竿也掉了下去,“砰”的一声将另外两人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碰撞间檐下的冰凌子断了一根,直直落在了石板地上,断成了四五截。
靠窗的长塌做得极窄,不过就是小腿那么长的宽度,沈筠知闹出这么个动静一时没了重心,左摇右晃了片刻最后便只能扑在他身上,向后按在了窗上。
只听外头那些晶莹的冰凌子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像是刚融化的春泉般激荡。
沈筠知又不好意思再打开窗去看,只能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未曾发觉自己将纪献川牢牢摁在了窗户上。
“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啊?”她皱着眉头在窗户上挪来挪去,任凭她这么找位置都听不到声响。
“……咳,傅闻雁方才说,他也能像我们一样,远离庙堂,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纪献川难得受人钳制,为了配合她的动作特意将手臂收得紧。
沈筠知终于放弃了探听,放下了跪在长塌上的腿,站直了身子:“他这话说得顶多三分诚意,他看不出来姐姐其实是有野心的吗?她又不是我,只有些燕雀之志。”
压在他身上的人退开后,纪献川也恢复了挺正的姿态,伸手扶平了衣摆处的褶皱:“要是想听不必这么……鬼祟,可以去师父师娘那儿。”
“哎!都怪你关着我那么多天,不让我出门,我都忘了。”沈筠知吸了吸鼻子,立刻跑进了卧房翻出了厚袄子。
等沈筠知两步三回头地走完了从自己住处到梁祁夫妇那儿的路,沈筠珏已经侧过了身子望着晴空,脸上隐约有些泪光。
沈筠知紧紧扒着纪献川的胳膊,有些忿忿道:“要不是傅闻雁身份特殊,我现在就冲上去揍他一顿,怎么敢让我姐姐掉眼泪。”
恰巧距离房门不远处的梁夫人听到了她的话,略有些诧异地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筠珏丫头被欺负了?怎么都哭起来了?”
“奶奶,还不是都怪傅闻雁那个……那个人。”
这几天,她们两个小辈都跟着梁爷爷的备份唤她“奶奶”。虽然才刚见了几天,沈筠知却觉得她比沈老夫人更加亲切。
“筠珏是个有主意的,你且放心好了。”梁夫人摸了摸她的脑袋,“筠知的病可有痊愈?奶奶这儿刚做了些缓解头风的膏药,你拿去用。”
“已经都好咯奶奶。”
“谨知!”在后头不知忙些什么的梁祁颇为费劲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起腰指着面前的那个大箱子说,“快来把这些书都拿出去晒晒。”
“是。”纪献川应得干脆利落,也只有他师父能把曾经的纪大将军当小卒使唤。
等沈筠知跟着他们走到院子里时,方才杵在这儿的一对冤家已经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来的应道长和凌姨。
“梁老哥。”应道长背着个布囊,看着像要出远门去,“小弟今日是来辞行的,想着陪蒹葭在年关前回到江宁,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还要深谢老哥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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