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1/2)
正文完
空气霎时间安静,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广林子才敢睁开眼睛。
广林子腿肚打着颤抖,朝着赵无忧的方向望去,想要再看他最后一眼。
可当广林子望去,却只见赵无忧竟然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广林子:???!!!
他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啊——”
一旁忽然出现一声尖叫。
就在这时,广林子才注意到。宗衍双不知道什么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上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而站在一旁的花妩,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刀锋淌着血。
她站在原地,看宗衍双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臭虫。
花妩的表现是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
花妩不是跟宗衍双是一路的人,怎么会率先对宗衍双动手?
事出紧急,沐遥之来不及想太多。
宗衍双已经到底,沐遥之和陆栖竹三两步跑到赵无忧几人的身边。
陆栖竹站在宗衍双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花妩那一刀并未刺中宗衍双要害,宗衍双还喘着大气,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活不了了,他开始愤愤的骂人宣泄:
“好你个花妩,你居然做叛徒!若是让归海邪大人知道,你不得好死!”
“还有你们!上古邪龙,沐遥之,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诅咒你们——”
“啊——”
宗衍双话音未落,陆栖竹手中持刀,直直的将宗衍双的咽喉捅穿,一时间,血涌如注。
陆栖竹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边看着死不瞑目的宗衍双,一边擦着刀,嫌恶道:“死得这么轻松,算是便宜你了。”
沐遥之眼睁睁的看着宗衍双断气,只觉得快意。
宗衍双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利,好能够被人看得起。
可他直到死,都是令人看不上的。
就这么一个人,就这么一个烂人,都能够杀了师姐,杀了她的家人,毁了陆栖竹的三百年。
凭什么呢?
可这时间本就是什么道理可讲的。
想到这里,沐遥之别过头去,没再分给宗衍双一个眼神。
沐遥之走到赵无忧身边,将他们几人和花妩隔绝开。她看着赵无忧:“你们没事吧。”
赵无忧目光则是直直盯着一旁的花妩,小声答:“师尊,我没事。”
言晏晏和广林子这个时候也互相帮着解开了身上的绳索,也一并答:“我们没事。”
赵无忧直直看着背对着她的花妩,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口:“花妩大人?”
赵无忧不知怎的,在这种慌乱的时候,居然能分心的想起第一次和花妩见面的场景。
那是在花锦城的黑市里,黑市乱乱糟糟,人来人往。
他见到她被拍卖,她看起来柔柔弱弱,怯生生的,若是落到别人手里,一定不会好过。他不忍心,将她买了下来。那时她是货品,他是买主。
再后来,爹娘死后,他一个人回去支撑偌大的赵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跑光了。他回到家中,本以为会面对一片狼藉,可回家后,他却见到向来柔弱温柔的花妩打点好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那段日子并不好过,可和花妩一起撑着,他也觉得好像并不那么难熬。
他那时想,若是以后能一直和花妩呆在一处,似乎也很不错。
可现在,他看着在她面前和从前表现截然不同的花妩,他有些不知所措。
花妩大人,能被宗衍双这样称呼,那必定在归海邪面前是有几分份量的。
赵无忧喉头哽了哽,问:“你其实不会医术,对吧。”
沐遥之不知道为什么赵无忧要问她这个问题。
花妩却知道。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扯的那个谎。
在花锦城时,赵无忧的爹娘为了不让赵无忧蹚灵剑大会那浑水,于是装病,绊住了赵无忧和沐遥之一同去灵剑大会的脚步。
后来,她说她自己会医术。赵无忧就急匆匆的拉着她去给爹娘看病,于是就撞破了赵无忧母亲是装病是事实。
也就发生了后面的所有事。
赵无忧问这个,是想知道,那一次是不是她故意的。
她的确是故意捣乱的。
她想要往高处爬,想要更多权利,他想要看着归海邪还要邱仁甚至是陆栖竹他们所有人自乱阵脚狗咬狗。
水越浑,事情越乱,她就越有可能趁机上位。
只是她没有想到,赵无忧这个胆小的傻小子,在知道真相后,居然敢孤身去营救同门。
她更没有想到,他的爹娘最后会死。
而赵家出事之后,她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别的,她没有离开赵家,竟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陪着那傻小子度过了几个月,还觉得很开心。
想到这里,花妩觉得自己从前简直做错太多,她不能一错再错,她冷声道:“我确实不会医术。”
赵无忧看向花妩,声音很闷:“那你为什么救我?”
这句话似乎让花妩很是不满
“救你,谁说我在救你?”
花妩垂眸看着地上宗衍双的尸骨,她死死捏着刀,像是对宗衍双说,又像是在对赵无忧说:
“我,背叛?”花妩说:“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忠心于他归海邪的了?”
他归海邪当着玄幽魔域的尊主还不够,铆足了劲想要来到人间进一步称王称霸。
难道她就甘心屈居人下?
她才不。
自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能救自己的那一日开始。
她的目标就是向上爬,越高越好,她不怕摔下来,她只怕站的不够高。
这么些年,为了向上爬,她什么事情都干过。
当初连杀只鸡都不敢的人,如今什么脏血都沾上了。
她盯着归海邪那个位置很久了,为了拉他下来,她蛰伏许久,忍气吞声。
可如今,却在这个不重要的关头,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暴露了。
想到这里,花妩忽然觉得很害怕。
害怕这种无用的情绪,她很久之前就不会有了。
可她如今居然怕了。
她不是怕别的,她是怕自己。
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若是想要成就大业,就不当有软肋,也不该有牵绊。
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如今……
她似乎终于有了牵绊。
而这个牵绊,太过碍事。
花妩擡眼,看着赵无忧,眼中情绪晦涩不明,她轻声呢喃:“我居然为了你,居然为了你……”
花妩声音很轻,几乎没有人听到她在说什么。
可一时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眼里的杀气。
下一刻,只见花妩悍然擡眸,捏紧手中的刀,直直盯着赵无忧,恨恨道:“要不,你也死掉吧。”
可赵无忧却摇摇头,声音很轻:“你们魔族的人,都是这么表达喜欢的吗?”
花妩整个人浑身一颤,蹙眉:“你放屁!”
话罢,她持刀又要上前。
这时,陆栖竹横身挡在花妩面前,低声道:“别忘了你想要什么,先对付归海邪,等一切结束后,我把赵无忧捆到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便。”
下一刻,天空上方传来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花妩,你不听话。”
几人擡头,看着上方,只见来人身着一身黑色斗篷,面带银色面具,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就叫人不寒而栗。他所到之处花草迅速枯萎,生灵蔫蔫的冒着黑气。
归海邪,来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魔尊归海邪,他身周一身强大的魔气令人不适极了,只见他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道:“上古邪龙,我的好朋友,终于,见面了。”
陆栖竹:“终于见面了,我也等你很久了。”
陆栖竹表情绝对算不上多好看,他神色不善的盯着归海邪:“是时候该算总账了。”
他方才在风清塔内,想起来的不仅是丢失的那些记忆。
他更是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失忆的。
那是他在塔里的第二百多年。
归海邪一次次的想要越塔而出,又一次次的被他阻拦在外。
那一次,归海邪积攒了许久的力量,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万千魔气一瞬间涌出,想要趁其不备击破封印。
陆栖竹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在风清塔内的陆栖竹的魂魄以其全部的力量,阻挡了魔气的外泄。
那一次,他也被魔气重创,甚至被魔气侵蚀污染了魂魄。
就是那时,归海邪趁他虚弱,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
他的魂魄日日被魔气侵蚀,他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
一日复一日,被关在塔内的焦灼和对塔外人恨意源源不断的涌出。
丢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为何被关在塔内,他自然想要从塔内出来。
再后来,经过不断尝试,他的一缕神识终于得以破塔而出。
那缕神识化作人形,倒在了山外的树下。
就是在那里,他遇见了沐遥之。
那是三百年后,他们忘记彼此后的,第一次重逢。
沐遥之只有半缕残魂,魂体不稳,而他则只有一缕神识,记忆全失。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无心无骨,无根无蒂,因此也就无知无觉。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因为魔气侵蚀而逐渐误生的满腔恨意。
满腔恨意告诉他,他要重塑龙身,他要报仇。
阴差阳错的,他成了沐遥之的徒弟。
他那时无心无骨,不懂爱人,但是他却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他想要一直呆在沐遥之身边。
再后来,赤谷几经周折找到了他,告诉他他曾救过他的命,他是他的主人。
他问赤谷,是谁封他入塔,他想要要报仇。
赤谷告诉他:是沐遥之。
人人口中都说,三百年前是沐遥之亲手杀了上古邪龙。
沐遥之信了,赤谷信了,陆栖竹也就信了。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陆栖竹摔碎了手中为沐遥之煮好的甜汤,冷冷看着从山下归来满身疲惫还对他总是躲闪避让的沐遥之。
他想,这就是他要恨的人。
折腾了三百年。
直到最后,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最后成了他的仇人。
多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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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陆栖竹看向归海邪,看向他真正要恨的人。
这时,归海邪大手一挥,藏在他身后的万千妖魔齐齐冲了出来,嗜血般的恐怖面容直直朝着他们身后的万千风清门弟子而来。
风清门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事已至此,害怕和哭泣都没有用,不如拿起剑,去战斗,保护自己和同袍。
赤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带着他早就召集的大批魔军也来到了鹿门山,他们只听从陆栖竹的命令,在这时也跟着陆栖竹一齐对抗归海邪的人。
大战一触即发,一时间鹿门山上惨叫连连,尸山血海。
沐遥之心忧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若是鹿门山守不住,接下来人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是这样的惨状。
沐遥之咬牙,虽然她是肉|体凡躯,但是她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那个一无是处的沐遥之了。
即使如今面前的对手是归海邪,她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沐遥之和陆栖竹对视一眼。
陆栖竹看了眼沐遥之,他从来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栖竹从手中幻化出那把星沉剑,递到沐遥之面前:“你的剑。”
沐遥之握住剑,看着陆栖竹笑了笑。
她心想,他们终于不再是刀剑相向了,这是第一次,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沐遥之持剑,道:“我们一起。”
可就在这时,陆栖竹忽然推开沐遥之,将她推到一旁的红梅树下。
陆栖竹轻声道:“保护好自己。”
沐遥之低头,只见红梅树四周登时闪了一圈金黄色的光芒,将其中的沐遥之包围在内,出去不得。
沐遥之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陆栖竹:“你在做什么?!”
陆栖竹微微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回头。
他向前大跨步,随后化作龙形,腾跃在半空之中。
沐遥之站在原地,看着化作龙形的陆栖竹,心下瞬间升起浓烈的不安:“陆栖竹!你干什么?”
沐遥之话没说完,只见半空之中的巨龙瞬间仰头长啸一声。
半空中盘踞着的黑龙身形,通体漆黑,鳞片如墨,他稍稍动了动龙尾就搅动了一方风云,一时间罡风四起,狂风袭来,碎石乱飞。
沐遥之不住的拍打着眼前困住她的圈子。
三百年前陆栖竹亲手将杀他的刀递到她手上的可怕记忆又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沐遥之慌了,她大声道:“陆栖竹,你要干什么?”
可没有人应答她。
虚空之中的归海邪同样仰天大笑,同样摇身一变,变成了可怕的魔族形态。
赵无忧几人没有被结界困住。赵无忧见状,连忙道:“师尊别担心,我们去帮助陆……师弟。”
花妩剜了他们一眼:“别急着去送死。”
她皱眉看着半空中的陆栖竹,沉默片刻,道:“他不对劲。”
花妩话音刚落,只见黑龙身周忽然出现一道刺眼的金光。
巨龙盘旋在半空之中,和归海邪缠斗了起来。
一黑一金在半空中搅起了巨大的风浪,一时间乌云密布,黑云压城。两人缠斗在一处掀起了一阵风暴,一时间梅林中的红梅簌簌而落,红梅花瓣落满林间,像极了血海蜿蜒。
归海邪起初还在自信的笑着。
可没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陆栖竹:“你怎么会……?!”
陆栖竹:“今日,新仇旧恨,还有你与我龙族的世仇,一并算清。”
这是陆栖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沐遥之的事。
玄幽魔域结界破碎的那一瞬,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身周好像有一股力量,一股脑的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熟悉又陌生,汹涌且强大。
下一刻,他只觉得这股力量侵入自己的脑海,灌入了一段过往。
奇怪的是,他不但没有抗拒这力量入侵自己的识海,反而感到极其的亲切。
于是他就看到了千百年前龙族覆灭的真相。
那时,玄幽魔域和人间互通,来去自如,人魔混居,人间的修真者根本不敌魔族,人族苦不堪言。
彼时,龙族和魔族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战,护住了一方的百姓。
在最后的一场大战中,所有龙族用尽全部的力量,为人间和玄幽魔域造就了一道封印结界,自此将人间和玄幽魔域隔绝开来,随后所有的龙族都陨落于鹿门山,只剩彼时还在蛋壳之中的陆栖竹。
最后的时候,归海邪留下一句愤愤的诅咒:“上古邪龙,出世必乱!”
或许是龙族消亡的同时,魔族也一同消亡了,许多人竟也真信了这样的谣言,上古邪龙的诅咒就这样一直传开了。
可这世上只剩最后一条龙了。
他没有名字,他出生在沉渊,自出生到离开沉渊,没有见过任何人。
他千百年来孤独的生活在沉渊,等着不会回来的故族,受着恶毒的诅咒,被世人误解,咒骂,厌恶,恐惧。
直到三百年前。
从不入世的小龙第一次踏入人间,遇见了沐遥之。
沐遥之给了他的名字,从此以后,他叫陆栖竹。
他有了来处,也有了归途。
陆栖竹知道,这段记忆是藏在封印里的亲族的最后一缕神识带给他的。
他的亲族们带给陆栖竹当然不止是过往的记忆,还有他们残存在封印里的所有力量。
这样的力量,杀一个归海邪,足够了。
陆栖竹看向归海邪:“相传魔尊归海邪是不死之身,可我龙族也是天生地养,不死不灭。”
“吾及吾同族,今日在此以身躯封你入土,生生世世,不得见天日。”
话罢,只见巨龙的身躯缠绕住归海邪,他周身金光一闪。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在半空中看见无数条巨龙的虚影,又似乎好像听到无数道自上古传来的龙吟穿过山坳,也穿过林间。
所有人都傻了眼。
广林子腿肚打颤,声音都在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陆栖竹是上古邪龙吗?”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了答案。
巨龙身周爆发出一道浩瀚的力量,随之而来是一道强烈的金光,所有人都被那道亮眼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
下一瞬,所有人,包括魔族和风清门的弟子,都感受到一阵的剧烈的晃动,似乎天地都要崩陷。
就连还在打斗的魔族和风清门弟子都被这阵动荡搅得不得不暂且停下来。
随后只听到一声凄惨的咆哮:“啊——”
归海邪难听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回荡,然后在某一瞬戛然而止。
归海邪的叫声终止的那一瞬,所有一切不安和动荡都停了下来。
众人再睁眼,虚空之中已经没有了巨龙和归海邪的身影。
只剩蓝天白云和浩瀚清风。
世界忽然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上古邪龙和归海邪,同归于尽了。
在这时,沐遥之身前的金光忽的一闪,陆栖竹设下的结界散开了。
沐遥之跌跌撞撞走上前几步,最后蹲跪在陆栖竹消失的地方,她看向半空,声音哽咽:“你又留我一个人。”
这时,忽然起了一道风。
这道风很轻,卷着落了满地的红梅花瓣,在空中打起了旋,轻轻的,吹到了沐遥之的身旁。
沐遥之愣住,看着眼前的花瓣。只见眼前的红梅花瓣在虚空中轻轻飘着,随即一个半透明的虚影忽的出现在沐遥之眼前。
是陆栖竹。
沐遥之慌忙伸手,想要抓住陆栖竹,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抓不住。她意识到,这只是一道虚影。
她哭着抓住了眼前的花瓣,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陆栖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来,好不好?”
陆栖竹看着哭得浑身都在抖的沐遥之,不由得想起过往,他声音很轻:“我又惹哭你了。”
陆栖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和沐遥之之间,那么多过去,那么多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么多没有解释的误会。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了。
陆栖竹想起那些酸涩、自卑的过往,想起那些不见天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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