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梦·几经秋（1/2）

黄粱梦·几经秋

大林四十三年秋，聂玦久违下山。

听说城中最近出了乱子，不少女子离奇失踪，有人说是遇上了采花大盗，也有人说是被妖掳走。许多人更相信第二种，因为那些失踪的女子家中都被发现了有不明兽类的痕迹。

一大户人家本请了捉妖人前往，结果妖没抓住，最后一大家子人全死在宅中，死相凄凉。

弯弯绕绕，最后与聂玦熟识的老者求到了他面前。

他追踪几日，发现是魋怪作乱，原本魋这种魇怪应当不怎么会主动害人，如今却是凶残屠戮满门，其中当有蹊跷。

聂玦花了几日才费力降服住魋怪，想着许久没出山，打算逛逛。

刚上街头，便见不远处有人呸了声，顺手甩了手里的饼：“呸！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

他刚走出两步，小巷里冲出几个乞儿，为首是个瘦小的姑娘，仗着身板灵活先抢到了那块饼。后面几个小乞儿不乐意了，对视一眼就将她围起来。

这种场面这条街上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基本上只要每次有食物落在地上，这群小乞儿抢得比狗还快。他们也不嫌弃难不难吃，甚至都不会嫌弃食物已经变质，反正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强。

老者见他看着那边，不以为意的说：“害，那几个小乞儿真是不记打啊。那小姑娘别看瘦，狠着哩，惹急了连狗都敢咬。”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小姑娘毫不犹豫扯起乞儿的胳膊就是一口，惹得那乞儿一个惊叫，招呼着旁边的乞儿就去打她。

她很快被推搡在地，几个乞儿发狠，一脚脚踹在她身上，毫不留情。而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把又摔在地上的半块饼子拍了拍，顾不着干就往嘴里塞。

聂玦皱眉想要上前，却被那老者拦住：“诶诶！去作甚？那群乞儿都脏得很，一身的病，离太近指不定传给你了。”

老者看他不动，拽着他离开：“走了走了，金元街新开了家茶楼，里头有上好的玉雪银针，我看那老板也是有点家底的，这些日子生意红火的我都眼热。这会儿不喝再喝不着了。”

聂玦被他扯着，三五步一回头。

那些乞儿打累了，饼也被她趁乱都吃了，他们骂骂咧咧的离开。而那小姑娘就这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疼，还是被打死了。

聂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里始终有那一幕。他并非爱管闲事插手苍生之人，毕竟他的主人就没有过好下场，他有幸因盗墓人而苏醒成人，最是知晓不宜干预凡尘。

可那瘦小的身板与那股倔强，让他终究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罢了。

告别老者那日，他绕了个弯又回了那条街上，看见了那窘迫的小姑娘盯着对面包子摊望眼欲穿。他径直走过去买了几个包子，来到她面前，递给她。

小姑娘没接，反而退了一步，擡眼紧盯着他，满脸警惕。

他这才注意到，她有双特别的眼睛，里面仿佛住着一个随时迎接涅盘的她自己，与这身泥泞有着鲜明对比。

聂玦收回打量的目光，牵过她一只手，将手中包子塞给了她：“吃罢，专程给你买的。不白吃。”

小姑娘饿急，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上任何东西了，当下到底还是被包子香引诱，狼吞虎咽也不嫌烫，口齿不清地问：“您需要我帮什么忙？”

也有些人会看这些乞儿可怜，充当脚力跑跑腿送封信什么的，会给些酬劳。只是这种时候很少。

“不急，先吃。”聂玦摇摇头。

他原身为一块葬玉，得了主人的功德与最后的灵气才得以有机缘化为人形。同时也继承了主人一部分预言的能力，能观少量过去与未来。

漂泊百年，聂玦不想踏主人旧尘，便选择做了个逍遥自在的散修。这些年遇到过无数人，但从来没有哪一个让他一眼便感觉与自己有缘。

这是第一个。

小姑娘两三岁被家人扔掉，却命硬的活了下来，最令人意外的是她根骨不凡，是个可造之材。

他选了个刁难人的法子，给她三天时间，给他找来一朵风摇。

风摇，一种只长在悬崖峭壁的小白花，明明看起来脆弱易折，却偏是能在那陡峭险峻中顽强声张。想摘风摇，那是要赌上自己的命的。

聂玦什么也没有给她，只承诺了事成之后会给她一两金子作为报答，三日后午时在此等她，过时不候。

第三日，他刻意去迟了些，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那小姑娘。他想，她大抵是放弃了。

刚结账准备起身离开，一朵花边卷翘瓣细而短的小红花轻盈落进他怀里。聂玦意外，愣神擡头，看见了那双满是坚韧倔强的眼睛，她浑身皮开肉绽的伤，有些血迹才半干，双手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那花就是这么被染得通红。

可她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目不转睛看着他：“对不起，中途出了些意外，有些迟了。您要的花我拿到了，希望您能实现您的承诺。”

聂玦给了她一两金子，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

“孩子，要跟我走吗？”

他带她回了深山，告诉她，日后这儿便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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