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2)
第32章
桑文曜提着两盏花灯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一盏递给重明。
“?”重明慢悠悠移动眸光,冷静木然地看着他:“谢谢,但不了。”
“想什么呢,林訾送来的,我在楼下碰到她了,她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重明这才起身,接过花灯打量一圈,瞥到平安符上绣的小字,“……她怎么不亲自给我?”
“这不一顺手的事?”桑文曜一回头,见他盯着平安符瞧,登时明白他误会了,没好气一笑。
“别看了,我也有,不是特意给你做的。”
桑文曜拽起自己花灯上的平安符,摊平给重明看,果不其然,上面也绣着娟秀的三个字。
——桑文曜。
重明又坐了回去。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躺椅,平日总是歪在上面,摆出一副思考的贤者姿态,一问却是在发呆。
桑文曜一开始还会被他糊弄,几次下来,完全看透了。
“怎么?伤心了?”
桑文曜刚从演武场开完小课回来,满身臭汗,进了里间换衣服,含着揶揄的声音透过门扉传出来。
“从季扬师兄那回来,你就一直这副懒恹恹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为情所困呢。”
重明回以漠不经心的四个字:“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桑文曜提了个木桶出来,准备去寝管那里弄点热水,趁着时间还早洗漱一番。
之前他会直接用冷水冲,但这几日气温转凉,铁骨铮铮如他也不得不去打水了。
他站在门边,思忖片刻,给了重明一句忠告:“你若是喜欢她,就得明说,总是踌躇不决,今日没有季扬,明日也会有别人。不说出来,你的情意永远得不到回应。”
木门吱呀一声合拢,淡淡天光透进来,映清一室浮尘。
桑文曜走了好久,重明终于如梦方醒,缓慢眨了一下眼。
他难得有些表情,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似乎讥嘲无语地勾起唇角。
喜欢?
他要是会喜欢人,魔界的天就该变了。
汤吉更是恨不得啖他肉饮他血,因为他如果会喜欢人,便意味着魔神唯一一个可堪诛伐的短处也没了,魔界风向很快便会倒戈,这场叛乱不费吹灰之力就会自己熄火……
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他只是懒得改。
对于世人而言重若泰山的缺陷,在他眼中只是组成魔罗本体的一部分,他生来淡漠,何苦去学那些矫情的七情六欲?
他的诞生之地息魔涧是一片奇幻妙绝的空间,在那里很难感受到时间流逝,初生之际,他总在沉睡,沉睡间变得强大,沉睡间变得完整,浑浑噩噩着,一百年悄然而过。
他用了一百年成形,期间无数生灵到访,一张张鲜明面孔上写尽贪婪,他偶尔好奇地瞧瞧,张望着他们的对话,最后所有好奇只剩下厌烦。
好吵。
他们的野心震耳欲聋,他们的抱负惊天动地,他们的欲望无休无止……
一切组成一个嘈杂的世间。
魔神觉得外面太吵了,他不想离开。
但息魔涧不是他一个人的家园,他一直停留,这里无法孕育新的魔罗。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息魔涧的驱逐。
好吧。
在息魔涧外苏醒的那日,他这样想:息魔涧不属于我,就建造一个属于我的家园。
于是他成为魔罗族雄霸一方的首领,但这并不能让自己的领域保持安静,四面八方传达着敌意的挑衅,麾下不甘示弱,为了平息祸患,他征战四方,合并掉内乱多年的魔罗族,一统治之。
都是一家人了,可以安静了吧?
……更吵了。
魔神殿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下方面红耳赤的臣民,每天都在疑问: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收服了旧部就想扩张,荒原之乱刚平息就想越过深渊,实力一日日充沛,就想撕毁和平盟约。
他们怎么那么多事儿?
魔神殿下觉得烦。
以至于以汤吉为首的叛军初显端倪时,他心头倒有几分庆幸——嗯,可以撒手不管了。
可惜他低估了人性的毒辣,汤吉不仅要他的位置,还要他的性命。他无所谓魔界尊主的名头,可汤吉的暗算无疑实实在在地惹恼了他。
魔界暗潮刚刚涌动时,他就知道应对汤吉的煽风点火只需要一招,他只需要向臣民展露出几分趋人性,即便微乎其微,汤吉的计策都很难成功。
但他觉得没意思,他生来就是这样的魔罗,不想改,也不屑于改。
如今,他在凡间听到了一句荒谬绝伦的话,对方认为他有情,并且鼓励他大声说出来。
他都没有心。
没有心的人,谈何喜欢。
凡人之躯无法窥见魔神的来历,所以只会用俗不可耐的思维,来揣摩所见的一切。
这句忠告,简直就如“皇帝种田用的是金锄头”一样可笑。
重明侧眸,看向搭在桌角的花灯,细长手柄末端挂着平安符,流苏坠子摇摇晃晃,上面简单的“重明”针脚细密,婉约秀气。
他支着额头,视线追随着上面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想:
“喜欢”二字,不过是话本中的无病呻吟矫揉做作,一群丑角演绎着荒诞不经的爱恨,除了聒噪,就只剩滑稽。
虞城纪府,一支车队缓缓驶入窄巷。
因为中途意外,原地路线更改,车队改走了更为难行的山路,但山路比大路近,使得他们提前了两天回来。
一眼望去,尽是低调奢华的马车。
“这破路,颠得我骨头架子都散了……”车轮骨碌碌地停下,侍者拿石砖垫住,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哥迫不及待从其中一辆马车跳下来。
“小四,行事沉稳,不得跳脱。”中间的马车响起温润清厚的呵责,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踩着墩子下车。
侧门口,一母同胞的姊妹早早得到消息,提着花灯等候,毛领狐裘衬得她肤白如玉,“大哥,小四,一路辛苦了。”
行四的公子哥笑嘻嘻的,“三姐,今日花朝节,街上可热闹了,你怎么还没出去玩儿?”
行三的狐裘女子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到耳后,“听父亲说你们今晚能到,想着在门口迎一迎你们,灯会晚点再看也不迟。”
“嘿嘿,还是三姐疼我……”
弟弟妹妹的笑闹间,纪大侧目,看向车队中那辆始终毫无动静的马车。
“阿姜。”他慢声细语,“怎么还不下来?”
纪三纪四话语声倏地一停,齐齐看向后方。
纪四这时才想起这位二姐,神色有些讪讪,二姐早年间走失了,最近才找回来,兄弟姊妹间相处氛围怪怪的,总亲近不起来。
他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敲了敲马车,问道:“二姐,要不要帮忙?”
二姐身有残缺,行动不便,他私以为可能是二姐比较自卑,才不爱跟他们说话。
“不用。”马车中的嗓音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
纪三好似注意到什么,蹙眉道:“二小姐的轮椅没人去取吗?”
疏忽的下人犹如当头棒喝,连连告罪,忙不叠去后面的马车取出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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