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2）

第57章

“当时你走得太急，没过问我们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只消一问，你一定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息魔涧。”

冥罗弯起柔软的眉眼。

“逼得魔神自碎魔罗之心的，就是我们。”

訾灵静默不语，平素总带着明媚笑意的脸上冷静得可怕，像风雨欲来的前夕。

三年前的惊鸿一瞥，就是她与冥罗的一面之缘。

她对冥罗的所有印象只有这双惹人厌的眼睛，但冥罗却对她记忆深刻——近百年来唯一一个活着走进息魔涧的仙门修士，魔神沉睡后，息魔涧的绝对领主。

能做到这些，她绝没有表面那样单纯无害，无论修为、天赋、应变能力都是顶尖。

最关键的是，她与汤吉有仇，并且与魔神关系匪浅。

合作的不二人选。

冥罗一开始不打算以这样直白的形式与汤吉决裂，但遇到訾灵实属意外之喜，他立刻意识到，没有比这位更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了。

他当即舍弃了原定的温和计划，故意在林间弄出动静，惹来反应最灵敏的訾灵。

“你知道主仆契约吗？”

“我们这一支魔罗，血脉中潜藏着一种奇怪的病症，多于二十岁之后爆发，一旦发作，最多两年可活，同时血液变得具有腐蚀性，不断侵蚀内脏、经络，到了后期，肌肤表面出现大量溃烂红肿……”

“我们本该以这幅丑陋的面孔凄惨死去。”

訾灵没说话，思绪间迅速掠过魔神曾提过的“吾帮了他们”“他们给予回报”……

哦，帮的就是这群杂碎啊。

“我第一次见到那位，是在息魔涧外围，那时我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那时他还不是殿下，大家尊称他为“祢”……”

冥罗低着头，没注意訾灵的神色，兀自陷入回忆当中。

“他与传闻中不尽相同，的确睥睨众生，却更鲜活一些，不同于传闻中，像尊冰冷疏离的神像。”

“我对他的垂怜不抱希望，但没想到他真的救治了我，他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话是：自今日起，你是吾的神仆，换取生命的代价是忠诚。”

“换取生命的代价是忠诚……大概神灵不明白忠诚是一个多么廉价的词，这笔“交易”在我们眼中简直是天大的便宜。”

“他有不老不死的生命，只需从手指缝中漏出一点，就能让我以这副面貌存活于世。”

冥罗擡起头，双手轻轻捂住脸，似哭似笑，感激与厌恶在那张脸上不断变幻，纠缠不休。

“我的族人中，加上我，共有三人因他而获得生机。”

“老实说，我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只是希望能光鲜漂亮地死去，后来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折磨，不断溃烂，不断被修复，不断新生，新生，对，我的叔父是如此界定的，可对我而言那不是新生，那是不断轮回的地狱……我死不了，我想带着一张漂亮的脸去黄泉路，我死不了……”

他把脸埋到手掌中，肩膀微微颤抖着，訾灵凝睨他片刻，出声道：“不是你死不了，是汤吉不让你死吧。”

青年颤抖的身躯蓦地僵住。

訾灵单手托腮，思索起来。

“虽然你说得颠三倒四，但提到了很多我从前查不到的事情，让我想想……”

“汤吉是你叔父，说明他也是你们这一脉的人，他应该也潜藏着病症，只是没有发作，你们这毛病不是百分百爆发的……在我看来你几乎没有求生欲，唯一的执念是脸，那当初为什么求魔神赐予你生命？你只要一张脸的话，说不定有更简单的办法，用不着主仆契约替你续命。”

“主仆契约会反向汲取魔神的生命力，但这仅限于危及性命的时刻，根据我的经验，这份生命力非常强横且稳定，在第一次修复你的身体时，就会将你的病症完全剔除，不会出现溃烂、修复、溃烂、修复的无休止循环。”

“——除非有外力作梗。”

“被控制着向神灵索求新生，被别人的欲望驱使，毫无自我，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这就是你。”

“别抖了，我知道你没哭，一想到能拉着汤吉下地狱，你现在兴奋得要死吧，哪有心情自怨自艾。”

“……哈。”冥罗轻笑一声。

“完全，完全……”他深深吸一口气，蓦然擡脸，脸上毫无泪意，反倒是亢奋到极致的扭曲笑容，“完全被看破了呢！”

訾灵：“……”

她抿住了自己想骂人的嘴。

眼前这只提线木偶虽然神经兮兮，但从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没干过什么坏事，她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人，不该对这种身世凄楚的可怜人恶语相向……

“仙子真聪明啊，原本还希望能勾起你的怜悯之心呢，这么悲惨的经历都不能打动你吗？”冥罗抚摸自己散落及腰的长发，轻轻侧头打理着，这个动作别人来做或许会显得矫揉造作，但在他身上就如此合宜，有种别具一格的忧郁动人。

“这可是冥罗的前半生，不过仙子既然不喜欢，下次改一改好了，要从小遭受虐待吗？还是说贵族妇人的玩物更合适？啧，有些难编呢，不过这种故事最近在话本子里好似十分流行……”

訾灵听着他把自己当主角，编了一百零一个凄惨故事，轻轻骂道：“你大爷的。”

教养什么的见鬼去吧！她一点都不想听重口味话本子！

“……这样说来，三年前魔神捏碎魔罗之心，也是因为主仆印影响吧，以弱凌强，你们挺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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