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被称为“爱”的存在(1/2)
第82章被称为“爱”的存在
“我其实有点意外。”闻冰冰靠在软垫上,声音闷闷地,“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不会答应和我一起做这么冲动的事情。”
沈殊苦笑了一下,“你是想说,我看起来不是那种能够强硬地切断一段关系的人,是不是?”
“因为读书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迁就别人啊。社团成员也好,班级里和你不是很熟的同学也好……别人拜托你,你就会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帮助别人,也从不索求什么。”
闻冰冰看向他,“虽然很温柔,但总给我一种不真实感。玲玲和我说,她感觉你像是个模板手办。”
沈殊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形容。”
“道德没有瑕疵,甚至高尚到让人有些自惭形秽。其实,你家里刚出事那会儿,老师私下里悄悄组织过我们募捐,但听说后来你拒绝了……为什么呢?当时应该很需要那笔钱吧。”
路灯的光从沈殊的脸上一闪而过,照得他的眼底泛出浅浅的亮色,“因为,不想被同学差别对待。”
“怜悯也好,好奇也好,即便不是恶意的,也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人都是有自尊的呀……”
他不曾和不熟悉的人谈起自己的家庭状况,即便工作了很多年,也只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知道这件事。
说起来,很久没和云蓁联系过了。
沈殊低下头,翻看李星留给他的手机。密密麻麻的红点聊天记录里,云蓁时不时的问候显得分外真诚。
他留下的最近一条留言是:
【是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了吗?需要我的帮助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闻冰冰微微昂头,柔软的发丝顺着面颊的轮廓滑下,“的确……但我觉得为了活下去而接受别人的援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我想过死的。”大概是深夜出逃实在太寂寥,沈殊托着脸,脑袋里沉渣泛起,回忆起许多年的事情,语气便沉下去,“就在我蹲在父母的手术室外痛哭的时候。”
闻冰冰也记得那天。虫鸣阵阵,日光刺眼。上课途中,沈殊忽然被老师叫走。她靠窗坐着温习内容,余光瞥见沈殊匆匆离去的消瘦背影。
“但那想法一下子就溜走了。”沈殊说,“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不能丢下更困难的妹妹不管。”
“一死了之是最简单粗暴能够逃避问题的办法,但我做不到。”
闻冰冰喃喃:“那你还挺勇敢的……那种情况下,怎么想压力都大到让人窒息吧。至少我没有勇气承担那样的责任。”
活着的确是有滋有味的,可那是在没什么负担的情况下。
她看向沈殊摊开的手掌,那里有一道深红的旧痕。大概是他半工半读期间留下的,血肉磨损严重,所以很难完全愈合不留下疤。
“被扎穿的时候,流出来好多血。但我却觉得莫名地轻松……”沈殊摩挲着崎岖的皮肤,“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我想,或许从很早之前开始,我就渴望着被剧烈伤害瞬间的到来。渴望谁来打破我痛苦维持的好人姿态,好让我放弃一切,就这样什么都不想地向下沉沦。”
沈殊苦笑,“但那样对芊芊来说太不公平——我毕竟是她的哥哥,而她又那么依赖和深爱我。我不想辜负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浑浑噩噩地努力活到了现在。”
“我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那楚征呢?”
女人沉默许久,忽然问出他的名字。楚征拨弄着手机屏幕,屏气凝神,等待沈殊接下来的回答。
“……”
出乎他预料,沈殊沉默了。
楚征下意识地收紧手指,焦躁地抖动起来。嗡嗡的电流声惹得他心烦意乱,几乎无法理性思考。
沈殊为什么不回答这个问题?
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了端倪。在沈殊的心里,他和沈芊芊的重量似乎是差不多的。
这让他愠怒,因为他渴望成为于沈殊而言独一无二、无人代替的部分。
可沈芊芊和他是不同的。
楚征又想。
他可以接受并深爱着沈殊的阴暗面,可以包容沈殊对于危险的渴望,可以陪着沈殊一起踏向毁灭。
但沈芊芊又如何呢?
她作为得到了沈殊全身心的爱的存在,是否曾经回头看看哥哥不堪重负下流露出的黑暗?
……楚征无法下判断。
他只是遵从本心嫉妒一切和沈殊扯上关系的人。
嫉妒被沈殊当作密友的同事,嫉妒沈殊关照的后辈,嫉妒可以和沈殊合租的室友,嫉妒同样爱着沈殊的追求者……
最嫉妒的,当然就是沈芊芊。
不仅仅因为沈殊倾注在她身上无底线无条件的爱,更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沈殊血脉相连的亲人。
沈殊许久没联系的姑姑暂且不论,姑父是个好吃懒做、刻薄粗鲁的醉汉。楚征在将伪装成彩票奖金的钱交给他之前,曾经调查过这男人的生平。
沈殊的童年时代说不上不幸,但也没有很幸福。
温友恩和沈知节忙于工作,又要带着生病的沈芊芊奔波于各地医院间,沈殊时常被寄养在姑姑家,伴着嘈杂的炒菜声和呛人的烟味学习。
沈家夫妇一出事,姑夫就急于和他撇清关系。而更上一辈能够提供的经济援助更是有限——人毕竟都更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不想给他人充当血包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结果到最后,大部分的欠款都是沈殊一个人在处理。
独木难支。
楚征几乎不敢想象,在他在暗处悄悄观察沈殊生活的那段隐秘的日子里,如果他不提供彩票奖金和奖学金,沈殊的日子会朝着怎样的深渊滑去呢?
支出流向被窦女士钳制,他也没有从害得沈殊被小孩捅伤的阴影里走出,只能这样默默地、小心翼翼地维持脆弱的边界,不让岌岌可危的沈殊跌落。
如此灰暗,如此沉重。
沈殊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也不再和亲戚往来。
所以,楚征觉得,真正被沈殊当成亲人的只有沈芊芊一人。
尽管世界如此残酷,沈殊还是尽他所能,充沛地爱着她。
如果他也是沈殊的亲人就好了,这世界上没什么比血脉更牢靠的关系。无论沈殊厌弃他还是深爱他,客观的烙印落在他们彼此的灵魂上,就永不消逝。
他想做沈殊的恋人,丈夫,妻子,孩子,兄弟,姐妹,父亲,母亲……
他想要独占沈殊的一切。
可即便楚征枕在沈殊的腿上,在某个阳光充足的午后擡手抚摸他的发丝,近乎呢喃地说着痴语,告诉眼前这个单薄的男人:“我好想成为你的家人……”
对方也只会温柔地替他整理额发,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哄道:“我们已经是家人了。”
完全没有理解他的深意。
窗外秋风吹拂,落叶纷纷,积蓄在湿漉漉的泥土上,被虫子啃食。
“睡着了啊。”
女人温和的声音透过电波潮水般传来。楚征才从回忆里骤然惊醒。
“师傅,讲电话的声音小一点哦。”她和驾驶员交涉,“麻烦你啦。对了,有没有毛毯呢?在木箱里?哦,好……我看到了。”
她是谁?
楚征想知道答案。
听上去是沈殊以前的同学。几乎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监控里,是最近才和沈殊碰头的人吗?
不过,到了能够带他逃跑的程度,估计关系匪浅。
楚征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淋浴间。他需要洗个冷水澡来稳定自己现在浮躁的情绪。
没有熄屏的手机上,标志位置的两个小红点跳动着。定位器一个藏在新手机里,另一个则是……
藏在新送的耳钉里。
沈哥什么时候会发现呢?
至少现在好像没发现。
*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沈殊和闻冰冰下车,送别了一路辛劳的司机师傅,就这样单薄地进了一家旅店。
结果被身份证卡了。
前台:“很抱歉哦,现在定房都是规范行程的呢,没有身份证,是没有办法给两位办理入住的。”
沈殊和闻冰冰面面相觑。
是哦,现在的行情和他们刚毕业那会儿确实不太一样。大学的时候同校的学生情侣外宿,只需要带上钱就行。这两年严打加规范,已经没有正规旅店接受无证入住了。
“那,现在怎么办?”
“找家青年旅馆吧。”
沈殊环顾四周,陌生的城市,构造却和南巷差不多,只是空气明显更干燥,他的鼻内因此泛起一阵细小的刺痛感。
“我朋友和我说,青年旅店的入住没有那么严。因为换住客的频次很高……”
是某次钟离尘和他一起看纪录片时随口提的。他十四岁就离家出走穷游去了,然后赶在中考前又风尘仆仆地回了家。
即便如此,成绩依旧足以支撑他考上不错的大学,真的超级厉害。
肚子太饿,沈殊有些低血糖。闻冰冰成功办理了入住,还给他带了街道口卖的鸡蛋仔。
“好甜。”沈殊舔了一口上面的冰淇淋,“没想到冬天吃冰淇淋也挺不错的……”
闻冰冰蹲在他旁边,两人流浪汉似的草草瞥着路过的行人。不远处的天际线上,一轮明黄色的太阳正在逐渐下沉,烟霞散开,飞鸟惊掠。
“我也没想到。”闻冰冰忽然笑了,“我的叛逆期来得这么晚,以前明明一直是乖宝宝。换到十年前,我肯定想不到和我一起离家出走的对象是你。”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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