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颠倒(1/2)
第87章颠倒
“哥……”楚望舒慢吞吞地坐上副驾驶座,看着楚征的人迅速拉走她那辆玛莎拉蒂去维修,语气讷讷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不敢问楚征打算怎么处置自己,虽然大概率不会很过分,但一想就觉得发怵。小时候大哥二哥一起欺负楚征的时候,她就没跟着一起,因为觉得这从外头捡回来的小孩有着狼一般的眼神,绝非善类。
楚征了解她心里的小九九,目光放向窗外,平静道:“谢谢你陪着沈哥玩。”
“……啊?”
“他看起来挺开心的。”
楚望舒的嘴角抽了抽,脑袋里浮现出沈殊被楚征吓得魂飞魄散的神情。
那能算是开心吗?哥对开心的定义是不是和大家都不太一样啊……
“我其实没有生气。”楚征说,“为什么小何和你都觉得我会因为沈哥逃跑而生气呢?”
楚望舒轻咳一声,“霸总小说里不都那么演么,强取豪夺失败后霸总一怒之下把小白花女主关起来生孩子要求对方只能爱自己一个人……之类的。”
“但是沈哥是男生,不会生孩子。”
居然没否认其他部分啊。
她移开视线,“……类比而已啦。”
“是去荷兰比较好,还是法国南部比较好呢?”
楚征的思维太跳跃,楚望舒都有些跟不上了。她愣怔道:“你还是打算继续把他关起来吗?这是违法的。”
“不是,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履行对他们的义务而已。来这里之前,我答应过沈芊芊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沈哥关起来。”楚征说,“你不在现场没看见。沈哥逃跑的第二天,沈芊芊就发疯了,在家里砸东西大哭,还威胁我要从楼上跳下去。”
“啊?”
“当时,她把厨房里挂着的陶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都出血了。即便如此,还跟被困的小兽一样对我嘶吼着:‘只要我死了,你就没机会拿我威胁哥哥了!’”
“……”
“简直和以前的我如出一辙,一样的脑子有病。”楚征笑了笑,“该说是遗传基因的可怕么?”
*
针扎似的刺痛。
一小片、一小片地在脑海里蔓延。
淡淡的消毒水味浮在空气里打转,不断刺激着鼻内的黏膜,使之发酸地胀痛着。
沈殊缓缓睁开眼,朦胧视野中出现的是惨白一片的天花板。他擡起手,看向自己分开的指缝边缘因为刚刚苏醒而缀着的重影。
这是哪里?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一路颠簸的逃亡,想起货箱林立的港口,想起破开云层和冷空气而来的呼啸着的直升机……
不想面对现实。
一点都不想。
沈殊做了二十几年直面生活苦难的勇者,却在生活逐渐变好时心生胆怯。繁杂的人际关系和纠缠的因缘蛛网似的将他层层叠叠束缚,几近窒息。
这个瞬间,他忽然理解了某一时期云蓁的心情。
大概是忽然发生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云蓁那样的卷王,竟然舍得不顾绩效和全勤请整整半个月的假,完全不去公司。
连素来冷漠的主管都觉得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派沈殊去慰问。
沈殊推门而入,看见的是蜷缩在被子里、已经睡了足足十八个小时的云蓁。他的身边散落不少安眠药,沈殊还以为是他想不开自杀了,赶紧报了警,结果只是吃了适量的安眠药帮助入睡前,不小心打翻了瓶子而已。
后来云蓁说起这件事,还调侃自己是“靠强制睡眠逃避现实的胆小鬼”。
现在,沈殊的想法和云蓁如出一辙。
并不是想去死,可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活了。他苏醒过来,就意味着要面对楚征,面对沈芊芊,面对那个隐瞒他许久的庞大谎言,面对他至今为止所有的无力。
……唉。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沈殊赶紧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背过身,闭上眼,假装还未醒来。
即便没有得到应许,楚征还是顺利进入门内。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是楚家名下的私人医院。
他走近,坐下,拿起刀开始削苹果。刀锋摩挲果肉的声响听得沈殊头皮发麻,他不适地蹙起眉,但完全不敢动。
“沈哥。”
楚征一张口,他的脊背就一激灵。只能强硬地压下身体的颤动,才能佯装无事地继续闭眼装死。
“……还没醒吗?”楚征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二十八小时了。”
沈殊没有应答他,他便只能将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起来。这已经是他削好的第四个苹果了,可惜沈殊一直没吃上。
护士抱着记事板探头:“楚先生,您该换药了。”
沈殊的眼睛微微睁开。他想:楚征怎么受伤了?
“嗯,好。马上来。”
楚征起身,沈殊盯着玻璃里模糊的倒影,看见他敞开的衣领里厚实的纱布和绷带。从位置判断,不是和楚丞允对峙时受的腹伤。那就只能是他离开后才受的新伤……是因为什么呢?
“沈哥,其实你已经醒了吧?”
楚征忽然转身,无奈道:“我看见你眨眼睛了。”
“……”
沈殊被点破,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起身,靠在枕头上,抱着膝盖,怯生生地盯着面前憔悴了许多的恋人。
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他总不能装作不认识楚征吧?
等等。
好像也不是不行?他之前晕倒过,又受了重大打击,为了逃避不愿接受的现实而短暂失忆——好像狗血电视剧里惯用的劣质手段,却十分合理。
可这招能骗到楚征吗?
……能。他说什么,楚征都会信。即便他们的关系充满了欺瞒和不对等,可这并不能否认楚征对他的真心和爱。
他就是那样一个自己说什么都会信的傻瓜。
“你是谁?”
短暂的沉默后,沈殊开口了。
楚征微微睁大双眼,像是在努力消化这句话的意思。沈殊注视他眼里神色的闪动变化,最后定格在深沉的阴郁。他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悲伤。随即擡起手,示意护士去叫医生。
窗外,积雪簌簌。枝桠不敢重负地晃动着,将枯叶上的碎冰甩落。
冬天真切地来过,并且即将迈入收梢。
沈殊后知后觉侵体的寒冷。他浸泡在楚征柔软又潮湿的眼神中,打了个冷颤。
对方嗫嚅着嘴唇,给出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是你的丈夫。”
*
——沈殊失忆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到楚望舒那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手里的牌洒落一桌,惹得难得休息陪她的情人之一不满地抱怨:“真是的,我可是特意推迟拍摄来陪你的啊,怎么光顾着和别的男人打电话……理理我啊!”
“出大事啦!”楚望舒一把按住情人金灿灿的头发,撸小狗似的揉了几下,“你等下,别闹腾。我打个电话问问靠谱的人……”
结果江予淮和赵杰新也对此表示震惊。
“我真服了,那时候就该不管不顾直接带走沈哥的!”赵杰新在电话里嚷嚷,“怎么会失忆啊?你确定不是误诊了?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我也不知道啊!”楚望舒满脸黑线,“我哥前几天还问我去哪儿旅游散心比较好,怎么一转头沈哥就不记得我们了啊?别说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他连亲妹妹沈芊芊都不记得了啊?把人家都急哭了……居然还无动于衷。如果还有一丁点过去记忆的话,总会流露出点心疼和不舍吧?”
赵杰新沉默一瞬,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楚征把我拉黑了,我想去看看沈哥都进不去医院大门。”
楚望舒被旁边不满到冒泡的情人盯得发毛,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还是找家饭店聊吧,我这儿不方便。”然后挂断了电话。
“嚯。”身边人的语气酸溜溜地,“新欢?”
“新欢个鬼啦!我有那么饥不择食吗?正经事。”
楚望舒披上外套,“我叫小谢开车送你回去,就是我新换的那个助理,你认得脸的吧?小心别被拍到出入我家,会影响你的商业风评的。”
“……哦。路上小心。”
楚望舒几乎一路狂飙赶到约定的地点,赵杰新已经拉着江予淮在包厢里等她了。
江予淮看她风风火火、焦急万分的样子,平淡地问赵杰新:“为什么带上我?”
“反正你最近休假也很无聊吧!带出来给我当司机和ATM正好。”赵杰新毫不客气地发扬把自家叔叔当工具人熟练使用的理念,“还有透透气!闷闷地宅在家里都要变成胡子拉碴的颓废大叔了,小苏才不会喜欢这种type。”
楚望舒看着神色忧郁的江予淮,冷不丁地想:他和楚征还真是难兄难弟,在情场失意这件事上都那么同步……
“我找人打听情报去了,等一会。”她坐下,随便点了些吃的,“……好担心啊。”
江予淮托着脸,“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为什么?”
“因为沈殊他真的很喜欢楚征。我之前和他们一起出去过,沈殊看着楚征的时候,简直像全世界只剩下对方那样……很专注。”
和苏乐君看他的眼神并不相同,堪称溺爱。
“就算有短暂的恨,也只是爱的延伸。说到底,恨和爱本就是两位一体,如果不是之前深爱,现在也不会恨到想逃离。”
江予淮垂眸,“……记忆总有恢复的那天。甚至在记忆恢复之前,他身体残存的记忆就会促使他再次爱上对方。”
楚望舒叹了口气,“我不这么觉得哦。如果失忆是真的,那大概率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不就说明我哥真的把他刺激狠了。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吗?”
赵杰新讪讪道:“对不起,那也有我的责任。”
要是早知道真相会刺痛沈殊,他就不说了……有的时候不知道真相,反倒是一种保护。
“事情已经发生了,去纠结到底是谁的责任根本没有意义,倒不如想想怎么弥补。更何况,我觉得沈哥并不会怨恨你。”
楚望舒晃动搅拌棒,“他可是那种迎着惨淡的生活还能挣扎着活下去的坚韧的人啊。”
“叮咚”一声,新情报来了。
楚望舒解锁手机,收到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沈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抱着一台老旧的摄影机,蹲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拍蚂蚁。楚征穿着宽松休闲的衣服跟在他身边,眼神里满是平静和宠溺。
“你很喜欢拍小动物吗?”
楚征蹲下,凑在沈殊身边问道。
“只是有点感兴趣罢了。”沈殊不敢和他长时间对视,害怕他发现自己拙劣的伪装,只是继续拍视频,看着瘦小的蚂蚁在绿叶间穿行,艰苦地搬运着比自己大上数十倍的食物,这样的深冬,不知为何它不躲在巢xue里,而要出门。
“……我们真的是夫妻、不对,夫夫……吗?”
沈殊垂眸,看向方才被楚征亲手推上自己手指的订婚戒指,心里一阵颤动。对方手指的温热还残留在他的皮肤上,泛着微妙的细小灼热感。
他假装失忆,楚征居然顺水推舟,直接跳过了和好跟求婚,就这样把身份更改成了婚约者。
……太狡猾了。
“嗯,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来除了你,从没喜欢过别人一点儿。”楚征供认不讳,“连第一次春梦的对象都是你。”他熟练地触碰沈殊敏感的腰侧,“就算失去记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以前……很要好。”
电流顺着沈殊的脊椎往上蹿,楚征对他身体的掌控炉火纯青。这是无数个酣畅淋漓的日夜累积而成的结果,沈殊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即便自己现在心情复杂,下意识抗拒着楚征,身体却是完全坦诚的。
这似乎是某种驯养。
他想。
人果然是可以被驯养的。
楚征拥着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亲密举动。他像对待一块易碎的玉那样小心翼翼,轻声细语:“……会觉得不适应吗?抱歉,在你失忆之前,我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也没拥抱你了。”
沈殊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他的腰上,温声道:“不,没关系。”
“嘶……”楚征忽然冷嘶一声,在沈殊昂头去查看时,佯装无事地侧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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