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白首,终(1/2)
第37章白首,终
贺隶对岑青仿佛永远都有着十二万分的耐心,解释得及时而又仔细。
“因为昨晚的事,他应该受了很重的伤,他怕了,他自觉快要压不住阿唳,可是你又跑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暂且用你的血亲作为代替,打算先镇压阿唳哪怕一段时间,好让他有喘息的余地。”
岑青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过了好一会,只听少年冷漠的嗓音幽幽。
“可是……谁说岑海东是我的血亲的?”仔细听来,语气嘲讽中甚至透着恶意,“如果不是我的血亲,他这么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贺唳看着半边身体都被自己身躯的阴影覆盖住的少年。
他侧脸依旧青隽好看,但在这黑夜里,在自己阴影的笼罩下,隐隐显露出一种阴冷晦暗的诡谲气息。
他却并未察觉。
‘真开心,阿岑阴暗的样子也好漂亮……是我的了,被我拉下来了……’
‘和我一起吧……’
贺唳的声音愉悦而又宠溺。
“如果不是,只会适得其反,镇压变为献祭,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让被迫陷入沉睡几近消亡的阿唳重新醒过来。”
“那样的话,这里今晚将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温柔宠溺得不行的语气。
但,何其邪恶。
因为谁都无法忽略他说起这个结果时那毫不掩饰的愉悦。
世间极少有煞出世,因为煞是比厉鬼还要恶的极恶,是无法杀死的存在,是一旦出世必会引发无数死亡的灾难,是比厉鬼还要不被容于人世的存在。
即便是专走歪门邪道之辈,也知道轻重和底线,轻易不会把手伸向这个领域。
岑青不懂这些,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可怕,不知道自己选择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对岑青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阿岑,别怕,就岑海东那种劣质的食物,能不能唤醒阿唳还未可知呢。”
男人缓缓的摩挲着少年的肩胛,爱怜得像是在摸自己心爱的小猫。
“而且就算阿唳真的醒了,只要阿岑开口,阿唳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恶煞的饥饿也不一定非要用死亡和鲜血来填饱,还可以用别的……”
肩胛骨上的那只手像是带着细微电流,隔着衣服都让岑青从被碰到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发起烫来,转瞬蔓延成片,头皮发麻到连双腿都在发软。
“阿岑只要让它吃饱就可以了。”
他说。
不必说得再直白了。
岑青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少年垂下眼睫,像是有点害怕的样子,“我知道了。”
在他们说话间,石揾那里正在进行的事似乎出现了变故。
就如同贺隶所说的那样,石揾用岑海东来暂代岑青的作用,想用他来镇压住棺材里的东西,至关重要的最后一笔符文眼看着就要落下了。
但那也只是眼看着……
老头枯瘦的手指怎么也落不下去,所有棺材上的黄符在这一瞬忽地燃烧起来,而他用岑海东的血绘制的符文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一点一点褪色消失。
忽然燃起的火让原本奄奄一息的岑海东痛得再次惨叫起来。
石揾面色大变,口中惊呼着“怎么可能?”,握住钉在岑海东后背上的木钉用力往下压。
有个黑衣打手忽然惊叫了一声,“血!好多血!”
石揾定睛一看,却见棺材底部源源不断的涌出越来越多的黑血,很快就染湿了地面,并且在不断往外蔓延。
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让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只闻一下就让人头昏脑胀继而眼前发黑。
有人甚至忽然发狂起来,像是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恐惧的事物,忽然狂叫着拔腿就跑,然后扑通跳进了潭水中,连挣扎都没有,瞬间沉底。
有人开始无差别疯狂攻击周围的一切活物。
还有人在自残。
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潭水边瞬间乱成一片。
咚、咚、咚——
像是一道很有礼貌的敲门声,从棺材里响起。
石揾豁然色变,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后退。
然而他的手腕竟然被死死捏住了。
石揾低头,却见是被钉在棺材上的岑海东。
此时的他正以一个一百八十度反转脑袋的姿态,脸色狰狞,眼球爆突的看着石揾,手臂亦是,扭曲了关节折了过来,手心上还带着被木钉刺穿的大洞,却铁铸一样死死捏住了石揾。
石揾痛叫一声,毫不犹豫伸出另一只手,生生把岑海东的手臂折断后退逃离。
然而他没能逃出去几步,地上那些从棺材底部涌出的黑血腾地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把他所有去路都挡住。
咔嚓、咔嚓、咔嚓——
被钉死在棺材上的岑海东一点一点拔起四肢爬了起来。
咔嚓!
他手动把自己刚才反折向后的脑袋又扭正,但是他的脖颈传来可怕的骨骼断裂声,正回去的脑袋软塌塌的耷拉了下去,擡不起来了。
他的双手双腿上还连着刺穿了血肉的木钉,那长长的木钉像是一把剑,从他后背穿透前胸,滴答滴答不断往下淌着血。
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一般,凶狠的朝石揾扑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
他像一条无骨动物,死死缠在石揾背上,低头一口咬住了石揾的耳朵,刷一下就把他的耳朵撕了下来,然后吸进嘴里大口咀嚼。
岑青眼前一暗。
他被贺隶捂住了眼睛。
“太恶心了阿岑别看。”
是不想看,也确实看不见了,但是光听声音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石揾痛叫着,“为什么?怎么可能?怎么会出错?!!!啊……”
又是一阵清晰的撕咬声,岑青不知道石揾哪里又被咬下来了。
他皱着眉,“非要弄得这么恶……血腥么?阿唳呢?你带我来这儿总归不是为了让我看阿唳杀人吧?”
看现在这转瞬间就变成了人间地狱的现场,岑青倒是不用担心贺唳真的会消亡了。
不过刚才只听见敲棺材的声音,之后又没动静了。
“当然不是。”
岑青被贺隶一手捂住眼睛,一手牵住了手,带着他朝前走了两步。
“我是带阿岑来成亲的。”
岑青:……
只是走了两步而已,却仿佛一脚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耳中各种的惨叫声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蒙住眼睛的手松开了,贺隶在他耳边低语,“阿岑,不要松开我的手,不然就回不去了。”
岑青眼前红光一片。
无比喜庆的红绸和大红灯笼充斥着整片视野,深绿的潭水边凭空出现了一栋漂亮的木楼,那些红绸和灯笼就围绕着木楼装点,倒影映照在水面上,深绿的水面泛红光,鬼气森森的。
两排白面纸扎人人手也提着一盏红灯笼,安安静静的立在木楼前。
有风吹过,它们身上的纸衣便会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响声。
岑青终于知道之前他被蒙着眼睛下车后听到的那些动静是什么了。
然而再经历一次,尤其是这次让他能亲眼看见,这幅场景还是很让人掉san值啊。
尤其是那些纸人,它们都没有脸,却会在岑青看过去的一瞬,齐刷刷擡起头朝他“看”过来。
那恐怖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怎么就非得要弄得这么非人类阿!
岑青只腹诽,并不敢多嘴。
这可能是它们世界的仪式感吧。
只能说尊重,祝福。
尊重死人礼仪,祝福自己长命。
他努力作出平静的样子,被贺隶牵着,一步一步在那两排纸人的“注视”中走过,走进了那栋木楼。
屋子里燃着大红的喜烛,案桌上摆放着一张白色的婚书。
幸好没有什么拜堂仪式,岑青只做了一件事,在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手印。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变故了。
按下手印之前,岑青擡眸凝视着贺隶,刚要说什么,贺隶却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我知道阿岑想说什么,别担心。”
岑青抿了抿唇,最终没再犹豫。
签下契约那一瞬,岑青感觉到了自己和它之间在冥冥中建立起了奇妙的联系。
仿佛从此以后,他彻底带上了它的印记,他们完完全全属于彼此了。
“那阿唳它……之后会怎样呢?”
“会等你。”
亲吻落在岑青耳边,他被身后高大的男人拥在怀里。
存放贺唳的棺材沉入了幽深无比的深潭底下。
“青青,现在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
他被抱起来,被热烈的吻和激烈的浪涛裹挟。
*
再次睁开眼睛,岑青是躺在贺家老宅的房间里。
他好像走了很远的路才回来,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沉重疲惫。
慢吞吞的坐起身,轻薄丝滑的丝被从他身上滑落到腰间,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穿。
清瘦的上身裸露在空气里,冷白的腰侧几枚青色指印极其对称。
岑青暗骂一声,掀开丝被看了一眼,果然腿上更甚。
他面无表情的发了几秒钟的呆,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岑青一把把被子盖回来,看到进门的男人一身整整齐齐的西服三件套,宛如刚刚从秀场下来般矜贵优雅。
衣冠禽兽!
“阿岑,今天天气特别好,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
事已至此,岑青倒也不会再一味矫情,他对贺隶的态度说不上热络,但终究比之前好多了。
几天后,岑青从贺隶口中得知了想知道的一切后续。
当夜在山谷中的人全死了,但石揾消失了,还不能确定是落进潭水里还是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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