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1/2）
番外三
鹿鸣今年六岁，刚上一年级，本来还挺开心的，这代表他已经是大孩子啦。
但是！
随着乳牙一颗一颗结束服役，在恒牙慢吞吞不情愿快速上岗工作的尴尬情况下，他是吃饭不利索，说话还漏风，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要不是拿第二天的糖果诱惑着，他都不乐意去刷牙，就这还要爸妈哥哥轮番哄着才肯，糖还要直接给他攥手里，睡觉时都放在枕头边，生怕被借东西的小精灵给拿走了。
而在刷牙问题上他一贯百试百灵的撒娇策略是丁点不奏效，不管怎么说都要刷了牙才能睡觉。
所以，自诩大孩子的鹿呦呦其实是个靠糖果度过换牙期的小撒娇精。
这天晚上，徐桂庭和鹿倪夫妻俩从大儿子房间出来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鹿倪不由得感慨道：“呦呦还说自己是大孩子了，哪儿有大孩子还粘着哥哥非要一起睡觉的，他自己的房间是一天没住过。”
徐桂庭揽过妻子，轻笑道：“再过两年就好了，兄弟俩感情好是好事。”
鹿倪应了声，别人家是兄弟两个的，从小吵吵闹闹是常态，她家里这俩宝贝却没怎么吵过，反倒十分要好，鹿鸣粘着徐静舟比粘着父母更甚。
或许可能是哥哥陪伴的时间更长？
说起这个她不得不说自家长子真的懂事，从小就对弟弟照顾得多，很有耐心，他们呦呦喜欢哥哥也在情理之中。
房间里，徐静舟看着身边正把三枚奶糖整整齐齐码在枕头边的鹿鸣，没忍住笑，揉了揉弟弟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哄道：“睡觉吧？我帮你一起守着，不会让小精灵趁你睡着了拿走的。”
明天他们要去参加一场婚宴，依着鹿呦呦爱睡懒觉爱赖床的习惯，现在还不睡，明天早上妥妥爬不起来。
鹿鸣又摸了摸那三枚奶糖，宝贝得不行。
他的嗓音软和和的……还有点跑风导致的口齿不清，“哥哥说话算数哦~帮呦呦一起保护糖糖！”
“嗯嗯。”
徐静舟扫了那三枚大白兔奶糖，这可是呦呦明天一天的糖果量，吃完就没有了，现在换牙这阶段，就是撒娇也不能多吃。
鹿呦呦小朋友再三确认了奶糖摆得好好的，这才放心地一骨碌滚到了哥哥怀里，要抱着睡觉觉！
他才不去爸爸妈妈那里当小电灯泡呢，还是哥哥最好啦~
而即便他这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依然很抗拒起床。
周六日还要早起，这简直是对一年级小朋友的残酷剥削！
不过就算睡眼惺忪，他还是记得把糖果揣在了斜挎在身前的小喵喵头挎包里，到婚宴场地后缀在哥哥身边，像个乖巧的随身挂件。
果汁、坚果、小蛋糕，要不是徐静舟看着，他嘴巴真就能不停地吃，婚宴？婚宴等于有蛋糕吃哇，平时家里可是管得严。
徐静舟本来是带着弟弟跟着爸妈的，见过几个长辈后，看鹿呦呦东张西望想去玩儿又不想撒开他的手，他就报备了声跟弟弟一块儿走开玩去了。
离开父母身边后，一些人搭茬就更明目张胆了。
面对大人或者小朋友递来的糖果和零食，鹿呦呦是统统拒绝，只躲在哥哥身后，他就害羞呀，才不喜欢跟不熟的人扯近乎呢。
逛吃逛吃玩儿累之后走不动了，他靠在哥哥身上，伸着胳膊撒娇娇要抱，“哥哥抱~”
徐静舟依言把弟弟抱起来，四处看了看，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会儿，马上该结束了。
把软乎乎小包子安置到椅子上，对方又说要喝果汁，他叮嘱了不许乱跑就去拿了，这样规格的婚宴，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最多是搭讪，而这正是他家弟弟最安静的时候。
鹿鸣看着软，实际很有主意，装不善言辞的内向小朋友跟撒娇一样熟练。
哥哥走开后，鹿呦呦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脚丫，手里握着最后一枚大白兔奶糖，舍不得吃。
等待的间隙还拒绝了一个要带他去找爸妈的和蔼叔叔，拒绝了一个给他美味小蛋糕的阿姨，还拒绝了两个过来就拉他手要一起去玩儿的小朋友。
问，就是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要在原地乖乖等哥哥不能走开。
他超听话的。
把所有人打发走后，他四处张望了下，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爬下来，累确实是有点累了，但从刚才开始他对不远处的一个小哥哥非常非常非常在意。
从坐下就开始盯着看了。
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一个漂亮小哥哥，看着也很乖啊，却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身边没大人，路过的小朋友指指点点又笑嘻嘻的，都不跟那个小哥哥说话。
是被小伙伴排挤了吗？
他不喜欢那样。
这小哥哥看着挺好的呀~
他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哒哒地小跑过去，没有凑得很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小哥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周行昭擡头扫了眼跟前笑盈盈的小不点，没什么表情。
这是徐家的小少爷，他认识，不是头一次见到了，却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粉雕玉琢的娇娃娃，天真快乐，不知愁滋味，神情间是被家人宠着护着才能有的那种明朗纯粹。
跟他不是一路人。
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鹿鸣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他抿了抿唇，瞥开视线道：“随便。”
那就是可以！
鹿鸣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隔着十几厘米坐在了小哥哥身边。
他双手按着椅子，倾斜着身体稍微靠过去了些，问道：“我叫鹿鸣，妈妈说是‘呦呦鹿鸣’的鹿鸣，很好记哦~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行昭看了眼自报家门的小朋友，往旁边退了一点，嗓音还是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周行昭。”
鹿鸣歪着小脑瓜想了想，“周”“行”这两个字对得上，但第三个字想不到，又问道：“是哪个‘zhao’哇？”
周行昭微皱起眉，换了别人他懒得解释，但鹿鸣软软糯糯的嗓音……听着就让人喜欢，这样乖巧又娇气的小孩子如果被拒绝，肯定会哭鼻子闹脾气吧。
他还是没看过去，道：“日召昭。”
鹿鸣低下头，仔仔细细地在手心里写了两遍，昭，周行昭，是他没听过的名字，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朋友，不过没关系，不重要。
这个小哥哥好看，他喜欢。
不只是好看，但别的他也说不上来。
对喜欢的人他话多多的，才不内向呢，“我记住啦，交换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哦，小哥哥是不开心吗？可以跟呦呦说的，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啦，会憋坏的。”
周行昭没遇见过鹿鸣这样的同龄人，奇奇怪怪的。
为什么不讨厌他？
他下意识想直接离开，但鬼使神差般的又看了眼鹿鸣，一张软乎白嫩的小脸，乖巧又明朗，一双眼熠熠有光，好像浸着蜜糖一般的瑰丽色泽。
很可爱的小孩子。
跟他完全不同。
他犹豫了会儿，没有走开，提醒道：“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愿意跟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你别凑过来，不然他们会一起排挤你。”
鹿鸣想了想周行昭说的话，这就是默认确实在不开心了吗？
是的吧。
没有朋友确实会让人不开心，如果他自己一个朋友都没有，想想都觉得连小蛋糕也不香了！是要喊救命的程度！！
想到这里，他挺起小胸脯拍了拍，气势十足道：“我不怕！要敢于说不，我的朋友我自己选，才不管那些人怎么说。”
周行昭听着，有点愣，这小孩子……怕不是被家里人宠傻了吧？
明明跟着其他人一起远离他是最简单最省事的，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是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讨人厌吗？
见周行昭没反应，鹿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最后一枚奶糖，尽管非常非常不舍得，但还是大方地把糖果递到了对方跟前，笑道：“哥哥说坏心情最怕甜甜的东西了，所以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的，吃了甜的能把坏心情赶跑，就会开心啦！”
周行昭听着，定定地看着鹿鸣。
眼前人笑眼明亮，漫漫洒落的春末暖阳都没有这样的笑容温暖干净，纯粹得好像一块儿未经雕饰就极美的剔透宝石。
是无价的珍宝吧。
而这样的珍宝就毫无戒心地来到了他这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跟前……
“收下吧。”
突然响起的温润少年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眼看过去，是徐静舟。
鹿鸣的手还伸着，乖巧地喊了哥哥。
徐静舟将果汁递给鹿鸣，继续对周行昭解释道：“呦呦最近换牙，每天最多只能吃三枚糖果，这是今天最后一块儿奶糖了，难得他愿意把宝贝的奶糖分享出来。”
呦呦？很可爱的小名。周行昭重又看向鹿鸣，对方不好意思地抿起嘴，遮住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小牙。
他顿了会儿，认真又郑重地接过了那枚大白兔奶糖，不无生涩地道了谢。
鹿鸣摇摇头，不用谢啊，他自己愿意的事情，所以不用谢谢~
徐静舟看看鹿鸣，又看看周行昭，把另一杯果汁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这也才比鹿鸣大一岁，看着却懂事许多，既然鹿鸣还挺喜欢对方，他并不介意。
周行昭本来是要下意识拒绝的，但看着徐家这兄弟俩，尤其是他身边这个绵软的团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再次道谢，接过了果汁。
徐静舟把鹿呦呦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到地上，给弟弟整理了下衣服，“和新朋友道个别？要回去了。”
鹿鸣有点不情愿道：“要是早点看见你就好了。”
周行昭站起来，看着阳光下皮肤好像白到在发光的鹿呦呦，想了想，道：“没关系，认识就好。”
“也对哦，”鹿鸣这才又笑起来，“那昭昭哥哥再见，下次一起玩儿！”
这个称呼说出来，其他两人都怔了怔。
周行昭看着跟他挥挥手，和哥哥一起转身离开的鹿呦呦，这一瞬间心底里某个角落好像砰得一声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
明亮的，温暖的，定格在瞬间永恒璀璨的。
而牵着弟弟离开的徐静舟，看着走好远了都还要扭头跟周行昭挥挥手拜拜的鹿呦呦，心里滋味难言。
鹿鸣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自来熟的，呦呦年纪小，很多事情说不上来个一二三，但感受很敏锐，那些攀关系的人鹿鸣哪个都没看上，表面上装得再喜欢小孩子再和蔼都没用。
没想到，今天跟周家这个小孩儿看对了眼。
第一次见面就愿意分享仅有的宝贝糖果，连哥哥都叫了，还是那么亲密的叠字。
他只是去拿个果汁的工夫，弟弟怎么就交上了新朋友？！
咳，要稳住。
婚宴结束，两个孩子先回家，晚餐时一家子才凑到一起。
鹿呦呦一边努力干饭一边跟爸妈叨叨着今天刚认识的朋友，言辞之间都是雀跃和喜欢，带着交新朋友的那种兴奋劲儿。
反观徐静舟，看不出来太大问题，就是比平时稍微沉默些。
夫妻俩一对视，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儿了，再一听是周家的孩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周家呀，其实也是可惜。
晚餐后鹿倪带着呦呦小朋友去了卧室念故事，小不点牵着妈妈的手，还在兴奋地念叨着下周末要请新朋友来家里玩儿。
而徐静舟跟父亲去了书房。
徐桂庭揽着一向懂事的长子在沙发上坐下，捏了捏小少年紧绷绷的脸颊，笑道：“紧张什么？呦呦也不是第一次交新朋友。”
鹿鸣依赖徐静舟，做哥哥的对弟弟也一直很护着。
被父亲捏捏脸的徐静舟皱了起眉，但没推开对方的手，听了弟弟一下午叨叨而积攒的那些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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