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州城(三)(1/2)
霖州城(三)
“腰再挺些,莫要垂头。”
自年关后不久,虞府的桃花便开了,池里洒满池旁桃花树被风吹起时簌簌飘落的花瓣。
倒也为一池紧闭的荷花略施柔嫩序曲。
曾经的虞夫人颇是会挑的,桃花谢了之后,荷花便能次第绽开了。
尚书府院里荷花池中央的小亭里,教习嬷嬷坐在女孩身侧,不时夸赞几句亦或指点一二。
端方少女正值碧玉之年,年初时分刚过完十六岁生辰宴。一袭藕粉色轻纱长裙,手执温雅荷花团扇,银色步摇穿于发间下缀的星星随步伐在空中摇曳。
团扇轻摇,笑靥在扇后明灭可见,风吹起一池桃红,她嘴角含笑,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端方优雅地坐回原处。
当天的教习课结束,快要维持不住的微笑目送嬷嬷走远后,虞小枝像是卸下个大包袱,将团扇撇下,自己靠在亭中闭目,任由日光融融洒在身上。
“嘴上说着不与小姐计较,真以为我觉不出你们暗戳戳罚我?”小枝冷不防冒出一声冷笑,左眼不着痕迹掀开一丝小缝,冲嬷嬷离开处望去。
今日课程枯燥,日光也灼人,竟还叫她多走了那么多遍。
天知道她前些时日被火烫出一条口子的小腿余韵未消有多疼,撩开裙摆却见那里已红肿,下意识思量起那罐雪花膏究竟有无效用。
放下裙摆时,不经意瞥见私藏的那方紫色布片,细细端详着上面的缠枝纹。
低喃道:“青草香……”
“女儿可是又在偷懒了?”
小枝向那声音来处望去,顺手收起布片和无措的眸色,扬起一个甜腻的笑对着来人叫道:“爹爹!”
年近五十的虞尚书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眼底尽是慈爱,亦带有父亲的威严:“嬷嬷们教习的可都学会了?”
“不过些女子礼仪,女儿向来不惧,您此番去京城怎这样快就回来了?”扇末流苏轻巧流出掌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嘴上却是乖乖的问道。
“朝堂近来并无大事,我们枝枝的课业才是最要紧的。”
父女二人在荷花池旁散步,她眸光一变:“爹爹可有听闻春市那出闹剧?”
“何事?”
她旁敲侧击:“我听闻春市那夜许多人聚集在废宅区,但女儿乖乖在家习礼,不曾出门,却是不知发生何事,只知晓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呢。”
虞挚微微皱眉,“那理当交由张太守才是,春市嘈杂,向来闹剧百出,他亦非吃白饭的主。”
她半晌没说话,擡起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女儿好奇而已。”
小枝自从母亲虞夫人死后就举家搬来霖州居住,虽说皇帝念在虞挚贵为两朝元老的份上多有担待,平日里还是要时时返京的。
对于父亲为官之道,虞小枝向来没话说的。
他实干力极强,数年前辅佐先帝时便时常被嘉奖,如今在新帝面前更是恭恭敬敬恪守本分,连皇帝都需敬他几分。
纵是朝廷摊上再无用的暴君也难以责备这样的能臣。
而对于朝廷本身,她了解不多,但出身这样的家庭,身处这样的地位,她自是对朝廷敬畏有加。
再者……她同当朝皇后娘娘还有些深重的交情。
或许应说她对于当今朝廷的印象都来源于两个人——父亲、皇后。
而这些情感最终都能纳为归顺、信任和敬畏。
多日来虞小枝一方面疑惑那几个神秘的傩面人,一边看着紫色布片又十分好奇救了她的竟是何方神圣。
现下看来于他爹爹这处无所得,执着询问往往会生疑。
那便转换一个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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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待到窗外的雀儿都睡熟后,虞小枝蹑手蹑脚从自己的西院出来,绕过白天走过的莲花池,再穿过假山边曲回的连廊,她停在了虞尚书的书房外。
算过时辰大抵要到他停笔歇息的时刻了。
小枝伏在假山流水背后,透过石缝盯着书房内的动静。
不过片刻,里面的烛火灭了,透过光影见他伸了伸胳膊,在侍从的护送下回了后面的寝院。
她屏住呼吸,躲在假山后静静观察了片刻,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放心大胆的绕出来,将门掀开一条小缝一个纵身跃进去。
虞挚的书房向来规整,物品放置之处都是有规矩的,没有意外从不会轻易改变位置。
她并未点灯,蹲下身子思衬一分后,直直朝挂画旁书柜走去,视线凝在第二层的抽屉上。
抽屉推拉有木块摩擦之音,而后一样东西展现在眼前。
与崭新笔盒一同放着的就是那枚铜制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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