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月浓(十五)(1/2)
雾月浓(十五)
紫金袍衬出他修长的身形,立于偌大的房间内。祁怀晏毫不犹豫将话题抛向公主,眸光清冽并无二心。
他摸不透嘉宁传召的意思。
于公,玄寂司从未同她有任何干系,于私,祁怀晏本人从未见过她,何谈私交?
嘉宁的身形在纱帐上映出一个窈窕的剪影,擡手掀了披在肩上的纱衣,指尖轻撚,不知何时一个用力。
“嘶——”纱一分为二,被她厌倦似地丢在地上。
“本宫从不问询宫中之事,但你玄寂司大名纵然是我也有所耳闻,据说皇兄与你关系甚密,能入我皇兄眼的人倒鲜少能见到。”
她顿了顿,“没想到能在洛州这种偏僻小州见到祁少主真容,你为何来洛州?”嘉宁擡眸,视线直直地落在祁怀晏隐藏在烛光暗处的脸,眉目中带着几分探寻。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向来听闻皇兄做事隐秘,能派出玄寂司……想必这件事定是十分重要,莫非他终于下决心了吗……”嘉宁喃喃,忽而将美人唤开,一个人面对祁怀晏,又道:“何事?”
祁怀晏未动波澜,定定道:“恕祁某冒犯,皇帝殿下下了密令,此事……不可同无关人员提起。”
“无关?莫非本宫也是无关之人不成?”嘉宁提起力道,一脚踩在地上的碎纱片上,脚踝扭动间令纱变得褶皱,失了华彩。
他立在那里,沉默片刻,轻声吐出一句极浅淡的字音:“是。”
室内一度沉寂,烛火窜出的火苗不时发出细微的“呲呲“声,随即,嘉宁忽地冒出一个笑,辨不清情绪。
“祁怀晏,你对皇帝了解多少。”她以一个极放松的姿态将腿翘起,抱臂望向他。“让我猜猜看,你替他做事,却几乎不知皇兄目的为何。”
他没有回应,像是默认,却又道:“公主所说背后之意便是……您知晓皇帝殿下现今举动的原因?”
她扯出一个笑,“我皇兄此人最是可靠,即便我不问也大抵能猜出。如今朝廷内部暗流汹涌,其实势力都划分成了两派,究竟是归顺皇帝还是另一派,的确有待考量。可据我所知,祁少主若为官,凭你的能力比上有余,你却坚决不肯领下官命,本宫倒是看不透你的选择。那么你替皇帝做事,即是选择同皇帝一道?”
祁怀晏负手,语调里噙上些揶揄:“殿下,祁某的选择重要吗?”
嘉宁一怔,他又道:“选择皇帝还是另一方,做选择的从来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祁怀晏唇角勾起一丝笃定的笑意,“相信何人,决定走向何方阵营的人,是她。”
嘉宁目光扬起一丝愕然,显然没想到他的回答,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待回神才疑惑道:“她?”
祁怀晏唇形开合,连念出那个名字时的节奏都带着些温柔,却只有轻轻的两字。
“明瑜。”
回忆的最末端,祁怀晏掀了掀眼皮越过众人,望向队伍中同样失神的明瑜。
他们将要真正踏上那条最险的未知路,纵使他和她的初心各不相同,翻过那座山的目的也不同,但有一点无可厚非……在那未知的偃岚域里,藏着前面所有疑惑的谜底。
这些之中,或许她全然不知,或许他知悉的不是全部。
即便明瑜如今心中别无它念,若是壁国当真风起云涌,她究竟还能否如她最初所愿这般全身而退,再各取所需?
到那时,选择权在她手上。
祁怀晏的选择权同样在她手上。
那夜的嘉宁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双目第一次泛出失态的惊色,“明瑜同你是什么关系?”
“合作罢了。”
嘉宁浮现一丝不可置信,“你莫非是在替她掩饰?虞尚书那位亡故的千金乃是壁国丹青妙手,画法同这位明瑜姑娘笔力极为相似。依本宫猜测……”
“您猜错了。”祁怀晏淡淡道。
“她说她叫明瑜,便只是明瑜。尚书千金早在四年前便身故,那不是她。”
她颇是奇怪的看着他,而后轻声道:“祁少主,你心慕于她。”
只有这一次,祁怀晏将头微微昂起,笑意渐深,眼底却氤氲着一层穿不透的雾气,“是,祁某心系于她。故而……”
“她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
祁怀晏不会让明瑜知道这场谈话。
在她眼里,他现如今或许只是一个互相给予利益的合作者,一个和她所恨的帝王站在一道的少主。更甚者,她始终没有忘记四年前他做的那些事。
“老大,你、你快些,再过会暑气就烈了。”
连竹的催促声略过他们唤醒了心事重重的祁怀晏,他颔首,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落后他们好一段距离了。
他无奈的勾了勾唇角,自嘲地笑笑,“祁怀晏,你当真好本领。”
转而便扬鞭跟上他们的脚步。
洛州虽小,但策马行至南城门也需小半日,待她们见了南门的影时,太阳已将将落入山后一角,天幕被染成一片橙火。
“这回我倒要瞧瞧那些好事的官兵还会不会拦下我们!”好不容易控住马的绫芜眯着眼眺望黑压压的南城门,官兵挺立如初,见她们进入官兵视线也未有所动。
“这回倒是长了眼。”
绫芜拍拍手,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未等她沾沾自喜完毕,从城门侧方迈出一个早已等待多时的身影。
一身华丽衣衫,淡蓝如远影的少年腰间挂了一枚香囊。
乌发散于脑后,极是端方有礼地朝明瑜的方向作了个揖,纵使城门口的官兵已绕开路,她见状也不得不停下来。
“你、你不是那日的那个叫……”
“叶怀宁。”他神情淡淡,眉宇含笑极为温和。
“哦——请问你有何事?”绫芜抢过连竹的话匣子,充满敌意地看着这挡路的人。她记得,那日在慕莲楼里这人伴在公主身边,还以为他这柔柔弱弱的模样许是个好人,但那天看来并非如此。
叶怀宁始终没放下作揖的手,却是说:“怀宁今日特地来,给各位少侠赔罪,给明姑娘赔罪。”
完全置身于状况外的连竹左右望了望,见了他们的表情,心下了然默不作声。
明瑜则草草自他身上略过,未施几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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