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第49章
吴承宇如他预想，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等来了游衍的坦白。
吴承宇终于不再对着双手发呆，他擡起头，游衍仔细看了半天，不见对方情绪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他最怕Oga哭了。
游衍释放精神力横扫病房四周，并未发现任何监听设备，也未发现异常人员，才继续说。
“我出身帝都游家，游家是皇室后裔，你应该知道。”
“我的父亲在我未分化之前用特殊仪器检测出我的精神力，通过药物等手段影响，我的精神核异于常人。它可以无限产出精神力，就像永动机一样，这样我就能成为全帝国独一无二最佳的机甲驾驶员。”
“父亲死于一场急病，那之后没多久，我分化成Alpha。”
“为了不被这变态的精神力束缚，我伪装成Oga，借此躲过Alpha必须经历的精神力检测，也因为分化成Oga，被家族下放到安城。”
在游衍平静叙述的时候，吴承宇始终注视游衍的眼睛，在游衍说到“药物等手段”时，吴承宇的瞳孔针缩，好像能感同身受游衍当时的痛苦。
但游衍的话语只是一带而过，并不曾详尽父亲为了刺激他的精神核，究竟动用了哪些手段。
游衍说完，吴承宇垂下眼睛，兀自消化了一段时间。
“你认识唐远霞吧。”
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游衍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吴承宇看在眼里，他上身前倾，手掌撑在病床的床沿上，指尖蹭到游衍的指腹，犹豫片刻，并没有将手复上去。
不等游衍开口，吴承宇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我自小失去父母，和姐姐在育婴院长大。”
“育婴院经营不善，老师相继离职，难以为继，即将遣散我们。这时唐远霞来到育婴院，她允诺能够提供资金让育婴院维持下去，只要我们这些孩子帮她完成科研项目。”
“最开始是简单的体能测试，体测结果出来后，育婴院拿到了一年的经费，院长很高兴，要求所有人全力配合唐远霞口中的项目。”
“只有不到五十人通过体测，其中包括我和姐姐。”
“随后是体检，抽血化验等一系列检查过后，实验室只留下了我和姐姐。”
“唐阿姨说，经过检测，只有我和姐姐身体的各项指标符合项目要求。”
“于是我和姐姐开始在实验室和育婴院之间往返。”
听到实验室三个字，游衍一点一点擡起头，看向吴承宇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感同身受甚至还有说不清的带着宿命感的内容夹杂在里面。
吴承宇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注意到游衍的神情。
“刚开始还好，直到后来，姐姐比我先一步站到那台机器上……”
“她痛不欲生，反复求饶，到后来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机器停止运行的下一秒，她像一摊泥一样跌落在地面上，想要张嘴说话，却连发声的力气也无，却在唐远霞要再次将她送上机器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死挣扎……”
“我不忍心姐姐受苦，同唐远霞私下达成协议，由我代替她，参与全部实验……”
始终安静听着的游衍突然握住吴承宇放在床边的手，用的力气很大，好像要把吴承宇从唐远霞吃人的实验室里救出来。
“放松，小心针管。”
吴承宇托着游衍的手臂，仔细端详了一阵，见没什么大碍，才将游衍的手重新搭在床上。随后他又擡头看向挂在上方的点滴瓶，速度调得不算快，透明瓶子里还剩一半药液。
“你怎么跟小朋友一样，听故事太激动就忘记手上的针？”
吴承宇有意开玩笑调节气氛，然而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游衍仍然望着他，眼里的心疼好像能溢出来。
从小到大，吴承宇见过类似的表情，那样的神色，看起来和心疼残缺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
吴承宇说不上喜欢，也不至于讨厌，他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感受不到。但育婴院其他小朋友很喜欢，每当那个神情出现，总会伴随一顿甚至一周有肉的餐食。还有的小朋友会被牵走，从此过上院长口中的幸福生活。
姐姐吴梦也曾经为了“幸福生活”而积极表现，乖巧可爱，干净聪慧，面目慈善的阿姨说先带走吴梦，一周后回来办理吴承宇的领养手续。然而，一周之后，一位陌生的叔叔牵着吴梦，将人送回育婴院。
从那以后，他和姐姐仿佛被贴上了耻辱标签，同学们的嘲讽声不绝于耳，到后来甚至发展成变相孤立。
唐远霞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站到那台机器之前，吴梦视唐远霞如救世主，她甚至偷偷喊唐远霞妈妈。
吴承宇当时很不解，唐远霞和育婴院都利用了他们，吴梦何必对唐远霞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十几年前，抵御虫族那场大战的宣传语至今还能在公告栏、围墙等位置得窥残影，上战场士兵的小孩美满生活漫画还贴在育婴院门外，讽刺的是，育婴院已经在准备遣散战士遗孤。
吴承宇想不通，他从报纸上见过，帝国各地的育婴院经费每年都会由政府准时拨付，足够育婴院经营，为什么会出现经营不善？
后来因唐远霞的关系，吴承宇接触到育婴院开销记录，他才明白育婴院维持不下去的原因：帝国政府以国库空虚为理由，已经拖欠近十年的经费。
与唐远霞接触的前半年，吴梦偷偷告诉他，如果唐远霞愿意将他们留在实验室，就不用回到育婴院面对那些往他们饭碗里倒“料”、被子里扔蛇的同学们。
说这句话时，吴梦双眼重新亮起了消失已久的光芒。吴承宇仿佛又看到即将被领用，终于能摆脱终年发霉，餐食不全生活的吴梦。
吴承宇第一次违背内心意愿，点头表示赞同。
但他心里清楚，唐远霞要他们配合的实验，比饭碗里的“料”，被子里的蛇可怕得多。
再后来，吴承宇代替吴梦配合唐远霞所谓的科研项目，参与全部实验。
不怕吗？
不可能不怕。
踏上那台机器前，吴承宇亲眼看见自己的双手抖成筛糠。
可那又怎么样？
他除了站上那台机器别无选择。
……唐远霞对吴承宇身体指标的满意程度从源源不断输入育婴院的经费，可见一斑。
再后来吴承宇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有同情、有心疼、有钦慕、有嫉妒……很多很多，那些目光落在身上，吴承宇毫无感觉，涟漪也没留下一点。
育婴院其他小朋友有机会去外面小学借读，回来后满口抱怨命运不公，不理解凭什么他没有父母，不能像同学们那样早餐有面包牛奶、中餐有鸡腿、晚餐有红烧肉。
吴承宇反倒没什么感觉，在实验室里，餐食丰盛，但在他看来，牛奶喝了胃会不舒服，肉菜不过如此，他好像天性寡淡，对周遭一切的感知也比旁人迟钝许多。
遇到游衍之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笑容，甚至是懒散趴在课桌上睡觉头发自然垂落的样子，仿佛刻蚀在吴承宇的心上，练习册每道题目序号后面都跟着游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就像现在，别人看过来能让吴承宇直接忽视的眼神，从游衍眼里看见，就能紧紧牵动吴承宇的心神，让他想要起身第一时间捂住游衍的眼睛，用最温柔的话语宽慰对方。
吴承宇站起身，伸手一点点捋顺被游衍自己抓成刺猬的头发，也借此避开游衍的视线。
“我和姐姐体质不同，我对那台机器并没有排斥反应，配合下来还算轻松。”
游衍体内的精神核随着吴承宇的接触又一次开始躁动，带着一点水汽的青草香及时飘到游衍的鼻端，安抚住即将暴走的精神核。
游衍不在靠着背后的枕头，反而顺势倒在吴承宇的身上，柔软的发丝贴在吴承宇的胸口。
游衍很少感到无力，他精神力充沛丰盈，机甲驾驶技术高超，面对再凶恶的虫子，也能耗到对方力竭。就算面对父亲在他身上的改造，游衍也能用幼稚但有效的幻想大法熬过去。
但这次，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怪不得他上一世从未听说过吴承宇的名号。
怪不得吴承宇能吸收他的精神力，甚至准确找到他的精神核。
吴承宇根本不是配合唐远霞的项目，吴承宇就是项目本身。
他是唐远霞依据前夫的实验过程改造而成。
是游衍命定的死敌。
游衍在心里苦笑。
重生小说里的主角有各种各样的强烈愿望，有发家致富走上巅峰的，有报复仇人打脸死敌的，还有探寻发现前世真相的。这些愿望游衍一概没有，他只想安安稳稳当一名普通人。
但命运不允许。
命运让他因缘巧合认识吴承宇，迷上吴承宇的信息素，一步一步喜欢上吴承宇，现在又告诉他，两人是命定的死敌，命运的轨迹不会因游衍的心意改变，也不能改变。
游衍靠过来的时候，吴承宇并没有准备，他身体向后倒了一下，才将将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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