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荆请罪（1/2）

负荆请罪

张角病死，是广宗之战的转机。

皇甫嵩得了这消息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交给使者，令他快马加鞭地送到刘晞的手中。

这封信先是以十分诚恳的口吻解释了前番之事，然后又花了不小的篇幅道歉请罪，最后在末尾软硬兼施地请刘晞摒弃前嫌、见机来援。

刘晞在接到这封信后，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粗粗读了一遍后，便在使者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应下此事，并与他交换了信物。

使者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此时见她如此好说话，心中是又惊又喜，如蒙大赦地回到军营向皇甫嵩交了差。

也是在张角病死之后，他的弟弟张梁接替了他的地位，成为广宗城的掌权人。

论得人心，张梁不如张角；论耐性和心智，他也远比不上他的兄长。

早在张角还在时，他就已被皇甫嵩故作的疲态迷了眼，固执地想率军出城，将皇甫嵩彻底消灭在广宗城下。

可惜为张角所阻。

如今张角一死，他想做的事便再无阻拦！这位广宗城的新城主，满怀壮志地号召起城中的部众，气势汹汹地杀出了城外。

结果可想而知。

皇甫嵩不惜开罪刘晞，就是要示敌以弱、将他们诱出城外一举歼灭。如今筹谋已成，焉会放过此良机！

他连忙出动了全部兵力，与率援军前来的刘晞形成合围之势。

黄巾贼哪是朝廷军的对手？不过半日，黄巾贼便兵败如山倒，被皇甫嵩与刘晞围在了大河边缘。

秋风肃肃，江水滔滔，苍茫的天地中，正响彻着来自人间的悲鸣。

前面是寒光湛湛的刀枪剑戟，后面是奔腾不息的江河，黄巾众人早已无路可退。

有的人放下了武器，颤抖着跪下，向前面的朝廷军乞哀告怜……终是无人响应。

于是，黄巾众人又如梦初醒地想起：眼前的皇甫将军从未留下过任何一个黄巾俘虏，他是……他可是杀俘的皇甫义真啊！

前面是地狱，后面反而可能是通向天堂的路。

有人哀呼着向后跑，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滚滚波涛之中。

人们为这突然的变故吃了一惊，然后又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般，争先恐后地跳入了澎湃的江河之中。

奔腾的江水，渐渐被染成了阴沉沉的赤红色。

刘晞站在一处小高地上，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悲剧。她知道，这将是由太平道谱写的最后一曲悲歌。

戏志才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悄悄看了一眼少年人，轻声问道：“将军，是想救这些人吗？”

毕竟当初在颍阴时，刘晞就对被捕获的黄巾俘虏颇为宽仁，此时若是心生不忍，对黄巾贼心怀怜悯，倒也不是不可能。

刘晞闻言微微侧身看向他。戏志才这才发现，今日的荡寇将军没有挂上那标志性的笑容。

她的面容很平静，她的眼神也很平静，其中仿佛还带着些圣人般的悲悯。

但她的话却极为尖锐，简直无情到了极点。

她定定地看着戏志才，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道：“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1]

如果可怜他们无罪却要走向死亡，那么，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些黄巾军已逾五万之众，她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将他们收编。

在此前提下，若要留下他们，则需要一笔极为巨大的费用，为他们置办房屋、分配土地、购买良种及过冬的粮食……

这笔钱，刘晞出不起，朝廷也出不起。即便国库现在有这么多的钱财，只知敛财的刘宏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珍宝浪费在眼中的贱民身上。

若不然，即便现在放过了这些黄巾军，他们无需多久，就会因为生存困难重蹈覆辙，再次走上老路。

甚至于，他们会成为土匪、成为山贼、成为强盗。他们会将刀锋对准和他们一样悲苦的百姓，四处劫杀掳掠、到处杀人放火。

他们清白无罪，可周围郡县那些任劳任怨、安分守己的百姓又有什么罪呢？

……罪在皇室，罪在奸宦，罪在贪官，罪在恶吏，罪在不作为的官府，罪在这残酷无情的世道。

无论是作乱的黄巾贼，还是周围的百姓，大抵都是无罪的。刘晞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他们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到这样的乱世。

“将军……”到嘴边的劝勉之言与安慰之语都被戏志才咽了下去，他怔了一会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出一句卢植也曾说过的赞语。

“将军通透。”

刘晞轻轻摇了摇头。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

她敛起了许多不必要的情绪，然后再次挂起她那温和得体的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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