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都门学(1/2)
鸿都门学
皇帝改元之后的这个冬天,三公再次百官联合上书,请求皇帝取缔鸿都门学。
何为鸿都门学?
其因位置处于雒阳鸿都门而得名,是一所在光和年间创办的学校。这所学校并不像太学一样教授儒家经义,而是以辞赋、小说、公文、字画为主要课程。
它的学生也不是像太学一样的士族子弟,而是由地方长官或三公推举的平民子弟。
可以很明确地说,这是一所在宦官与皇帝双重支持下建造的学校。
宦官想借此培养己方阵营的士人,以对抗清流士族的舆论;而皇帝想借此培植寒门士人,以制衡士族的势力。
于是在光和元年,宦官便借着皇帝“喜好文学”的名目,创办了这么一所学校。
鸿都门学甫一建立,就遭到了朝堂公卿的强烈反对。在之后的这些年里,也一直遭到士族的抨击,从未停止。
其实也不怪士族这么恨鸿都门学。
在皇帝和宦官的大力支持下,由鸿都门学学成的士子往往具有十分顺畅的仕途,动辄出任两千石高官,其中更是不乏侍中、尚书、太守乃至刺史这些显要之职。
要知道,就算是簪缨世族的高门子弟,通常也只能通过举孝廉成为郎官,然后再由此慢慢步入中枢或成为地方长官。
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下,士族怎能不激愤?
——原本低贱如尘泥的平民,不但和你拥有了一样入学的权利,现在甚至还具有比你更通畅的晋身之途!
况且,皇帝办这所学校的目的是如此昭彰……朝堂里那些老狐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这次百官联合上书,便又是一次来自士族的反击。
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所幸在这个紧要关头,他谦逊、可靠又能干的女儿再次挺身而出。
“鸿都门学之事,不可操之过急。父皇对鸿都门学与太学的诸生,宜一视同仁,不可令朝堂公卿看出偏爱之处。”
“此外,许多阿谀之徒到此处,并不是想借此习得诗文技艺,而单单是为了攀附权贵、争权夺利。”
刘晞朝皇帝拱拱手,继续道:“恕儿臣直言,一些学生呈到御前的诗赋或书画,甚至也是找人捉刀代笔的作品,其中风气之混乱可见一斑。”
“果真如此?”听到这儿,皇帝一横眉,顿时生了脾气,怒道:“岂有此理?”
皇帝爱好文学书画,常常一高兴,就对某幅书画或诗赋的作者赐以高官厚禄。
先前他对这些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如今听到刘晞的话后,尊贵的皇帝陛下心中感受到了被愚弄的愤怒。
“儿臣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因为居住在宫外,曾无意中听人提起过。”
善解人意的少女弯眸而笑,宽慰道:“父皇居于宫中,一时被小人蒙蔽,也情有可原。”
皇帝稍稍宽了心,可面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刘晞见状便起身行礼道:“我近来正好悠闲无事,父皇若不嫌,儿愿代父皇整顿鸿都门学,让它成为您心中该有的样子。”
“果真?”皇帝眼睛一亮,缓缓道:“白泽做事,我向来放心。那鸿都门学之事,以后便交予你了。”
刘晞躬身领命:“必不负父皇所托。”
带着新鲜出炉的鸿都门学祭酒之职出宫后,刘晞很快就回了公主府。
戏志才早已掐着时间等在了书房,笑道:“主公归矣。”
“志才何须与我多礼?”
未等他起身,刘晞便擡手免了他的礼,温声问道:“可是有何事要寻我?”
“这是今年万年县与颍阴县的赋税,某已清算清楚了。”戏志才听到后,便躬身将手中的簿册奉给了刘晞。
他如今正担任公主府家令,是实打实的公主府私官,本职工作便是掌管主君汤沐邑的钱谷。
但因为刘晞极看重他的缘故,他时常还要代理府上的部曲、田庄、工坊等事——已能称一句事务繁忙了。
“有劳志才了。”刘晞有礼地道了谢,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而起了身,道:“险些忘了,我也有东西要交给志才。”
她从书柜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房契,道:“先前回来得匆忙,我手上也没合适的宅院,便将志才安置在了府上厢房。”
“如今想来,确是我思虑不周,便将这处宅子送给志才,聊以赔罪吧。”
戏志才微微挑眉,再次在心中生出些感慨:他这主公年纪虽幼,待属下却着实是体贴入微啊。
他本就不是什么拘礼之人,也就并未拒绝刘晞这所谓的“赔罪礼”,而是直接了当地道了谢。
刘晞见状莞尔,转而聊起鸿都门学之事,轻松道:“刚刚觐见天子时,我又揽了件差事,志才不妨猜猜是何事?”
青年侧身望她,道:“听闻昨日百官上书,要废黜鸿都门学。若某没猜错的话,主公口中之事应当与此有关。”
“瞒不过你。”刘晞从案牍中擡头,与他相视一笑,道:“志才对此有何看法?”
“天子对鸿都门学诸生优待太过,公卿自会不满。公主若要保住这所官学,必然要对士族做出些妥协,徐徐图之,方能成大事。”
“正是如此。”刘晞一边以笔蘸墨,一边应和他的话,道:
“我已奏请陛下,在鸿都门学施行课考之制,优者入为郎,次者出为吏,再不行破格拔擢之事。陛下也已经应允。”
“除此之外,我欲延请蔡邕、郑玄等名儒,并增设术算、律法、经义三科。”
除了“尺牍”也就是公文一科外,鸿都门学现在教授的那些东西,完全不足以使里面的学生具有为官、甚至为吏的素质。
说完,她终于停下手中的笔,将自己刚刚编写的一应章程递到戏志才手里,淡笑着问道:“何如?”
“甚好!”
翌日清晨,刘晞便带着随身的护卫,坐着符合她身份的朱红车驾,缓缓到了近日公卿百官注意的中心——鸿都门学。
她今日穿着一身鸦青色的曲裾,虽不如京中贵女们喜爱的衣裙那样繁复华丽,却很好地掩盖了少年人容貌上的些许稚气,而将其浸淫于权势的威严尽数显露了出来。
里面的夫子与诸生都知道万年长公主今日会到官学,便早早地侯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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