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沧桑(1/2)
人世沧桑
诏书发下之后,有人做起了天上掉皇位的美梦,但也有人担心自己膝下的儿女一入京城,就再难回到自己膝下……甚至于,成为中央掣肘自己的棋子。
但不管如何,钧旨之下,无人敢公然违逆来自中央的召令——即便是手握军政大权的地方刺史。
无论那些王侯宗室有没有对那张椅子的想法,大都只能按照皇帝的诏书,将自己膝下符合年龄的儿女送到雒阳。
并州刺史刘陶也不例外。
不过,与那些暗含不满的宗室不同,刘陶很快就完全消化了这个消息,欣然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唤到床榻前。
“璟儿莫怕,快上前来,让为父瞧瞧。”
名为刘璟的小女孩依言在父亲的病榻前跪坐下来,哽咽着唤了句阿父。
“子龙会将吾儿平平安安地护送到雒阳。到了京都之后,你会见识到比晋阳更繁华、更热闹的风光。
“你会得到与皇室子相等的待遇,还会有许多……许多博学多才的贤臣贤士做你的老师,教导你的学业。
“陛下……陛下是个仁和善良的君王,不会为难璟儿的。”
刘璟安安静静地握住父亲的手,开始无声地哭泣,待父亲说完之后,方才忍住心中的悲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仰头问道:“雒阳那么好,那阿父同女儿一起去吧,好不好。”
“为父是朝廷钦封的并州刺史,要留在这里为陛下守卫疆土、护卫百姓,岂能擅离职守呢?”
“可是,可是……阿父病了,阿父的病要怎么办?”十一岁的女孩子脸上已有了泪痕,悲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刘陶温和地用巾帕擦去了女儿脸上的泪,含笑宽慰道:“勿忧,为父的病很快就好了,等璟儿回来后,我就带你到郊外踏春游园。”
“……或者,再过些时日,我就向陛下上表辞去官职,到雒阳去陪伴吾儿。”
刘璟半信半疑地止住了眼泪,任由父亲将自己交到并州将领赵云手中。
“这一路上,便要劳子龙多多看顾几分了。”
“唯。”眉清目朗的青年将军抱拳一礼,认真地应道:“蒙明公信任,某定将女郎成功护送到京都。”
“有子龙在,我自然是没什么忧虑的。”
刘陶没压住喉中的痒意,偏开头咳嗽了好一会儿,而后令周围的侍从取来日前撰写好的信封,珍而重之地放到赵云手中,嘱咐道:
“里面是我拟的一份表章,烦请子龙为我转呈于陛下。”
“谨诺。”
西风肃肃,落木萧萧,十一岁的刘璟就这样踏着越来越浓的秋意,随父亲麾下的将领去往大汉的都城。
沿途很是平静,没有作乱的胡人,也没有落草的山匪,只是物侯却是一日比一日冷。
没过多久,竟就开始落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换上冬装的刘璟掀开厚重的车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不料却望见两名随行的护卫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面色怅然地压着声音,似乎在讨论些失意之事。
两人很快就发现了注视着自己的刘璟,不约而同地换上明媚的笑容,走到车窗之前。
“女郎可是饿了?庖厨已经在做晚膳了。”
他们笑意盈盈地与女孩搭话:“我们已然出了并州地界,入了河内郡,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雒阳了。”
“等到了京都,您就不用再车马跋涉了……”
刘璟并不饿,也不需要护卫们特意与她聊天解闷儿。
但他们骤然转换的容色,小心翼翼的神情,无不刺痛了女孩的心。
她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当她气势汹汹地找到队伍的领头人时,眸中还是沁满了泪水。
“子龙阿兄……父亲,父亲的病是不是……”
青年将军神色挣扎几瞬,最终还是选择据实以告,蹲下身来望着刘璟,叹道:“昨日夜里收到的消息:明公已然病逝了。”
即便之前就有了不好的猜测,可当刘璟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将头深深低下,将满腔的悲意和着血泪,一同藏在飘扬的风雪里。
一件大氅忽然落到女孩尚且稚嫩的双肩上。
青年细心地为她系好氅衣的系带,斟酌着开口:“女郎想要返回并州吗?”
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刘璟,就是怕尚且年幼的孩子会沉溺于丧父之痛,闹着返回晋阳。
可当赵云看着在雪地里无声哭泣的孩子时,又觉自己的做法实在欠妥……就算是御座上的君王,也不能阻止一个孩子为病逝的父亲吊唁吧……
况且,今上的仁名不是广为士庶称赞吗?应该能容忍这小小的忤逆吧。
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故主唯一的女儿,郑重道:“女郎若想回晋阳为明公操持后事,某这便命人准备返程。”
刘璟眼眸微睁,可很快,那双眼睛里的光就再次变得黯然。
“再仁慈的君王,也会有不容违背的底线吧。”没有人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女孩便自己擡起衣袖擦干眼泪,“况且,父亲若在,定然也不愿让我回去的。”
赵云微愣。将眼前的孩子和手中的信笺送到雒阳,是故主在生前最后给予的重托。可当刘璟果真抛却孩童心性,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利弊得失,他心里反倒愈发沉重。
他酝酿了一会儿,劝道:“回去吊唁亡父,是人伦之理,陛下应当不会怪罪。女郎若想回去,也是无错的。某会派护卫送您回去,再奔赴雒阳禀明情况。”
“不,不用了。”刘璟已不再哭了,只是眼眶依旧通红,垂首道:“子龙将军,我们尽早启程,到雒阳去吧。若是误了期限,可就不好了。”
女孩子为自己擦干眼泪后,便再次踏上征程,直往那京都雒阳而去。
风飘飘,雪飘飘。
腊月初,她便和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储君候选人……或者说质子,相继抵达了雒阳。
英明神武的女帝从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里走到现实,在高大而富丽的玉堂殿召见了他们。
遭遇各异、籍贯不一的孩子们大都好奇,悄悄地望向上首的人——在来之前,他们大都被各自的父母耳提面命过,要在陛
即便此时的他们还不明白父母口中的储君之位代表着什么,也知道那位君王可以决定自己能不能在雒阳安然度日。
刘晞自然注意到了这些视线,但只当未见,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在腰间束麻的孩子身上。
“你便是刘子奇的女儿吗?”
“回陛下,先父……正是并州刺史。”
刘璟拱手作揖,即使年岁尚轻,言行举止之间却并没不合规矩之处。
“令尊忽而病逝,朕心甚憾。”
似乎是出于对朝廷重臣的人道关怀,天子关怀了几句刘陶之女,但暂时也不见得待其有特殊之处。
一视同仁地给这帮孩子赐下些见面礼之后,便将他们尽数打发回了宫中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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