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璇姐儿（上）（2/2）
璇姐儿格格笑着，对这句话没有太大的体会。
京城的冬，一如既往大雪纷飞。
小花姑姑喜得贵子，璇姐儿和娘一起去看小弟弟。
弟弟总是在睡觉，大人们说话又没意思，璇姐儿坐不住了，悄悄溜到后园子玩。
罗叔叔陪一人从假山后转出来，和她碰了个面对面。
璇姐儿正在堆雪人玩，调皮地大喊一声，“罗叔，看招！”
嗖一声，手中的雪团子不偏不倚，打在旁边少年的脸上。
璇姐儿指着那少年哈哈大笑，“怎么不知道躲？也太迟钝啦。”
她根本没注意罗叔叔的脸都绿了。
少年摆摆手示意无妨，擦去脸上的雪，仔细盯了她一眼，“我见过你，长大了不少。”
“过完年我就十岁了，是大姑娘！”璇姐儿一挺小胸脯，“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你？”
少年笑笑，“大前年夏天我还陪你看萤火虫，这么快就忘了？”
璇姐儿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他，忽恍然大悟，“是你，大哥哥！”
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璇姐儿兴高采烈跑过去，小嘴叭叭叭不停，“你还答应带我看成百上千萤火虫，记得不？啊，这一年我和舅舅去了好多好多地方，走过高山，见过大海，坐了大船，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少年静静听着，偶尔会搭一两句，“是吗？”，“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然后呢”。
璇姐儿说得手舞足蹈，脸颊通红，眼睛闪闪发亮。
少年干脆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支起下巴含笑看着她。
直到娘亲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后。
少年起身道：“下次再来听你的故事。”
“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想了想，璇姐儿又加了一句，“我姓高，你可以叫我阿璇。”
少年慢慢回过身，“你可以叫我……九和。”
“我记下啦！”璇姐儿大声应下，压根没看到罗叔叔的眼中满是震惊。
回到家，娘亲和爹爹屋里的灯光又是一夜未熄。
翌日一早，宫里又赏赐了东西，来人仍是上次那个安公公。
这回是一枚两寸大小的牙牌，上面刻了五爪金龙，威风凛凛，拿在手里就气势逼人。
“这是什么？”璇姐儿问。
安公公笑眯眯说：“驱邪镇妖用的，姑娘总爱出去玩，难免遇到不长眼的鬼魅魍魉，拿上这个，什么都不用怕了。”
璇姐儿笑道：“不怕，我舅舅功夫高强，那些坏蛋见了他都跑呢！”
“这枚牙牌的分量太重，璇姐儿承受不起。”一直沉默的爹爹突然开口，“安福儿，你跟我过来。”
书房的门关上了，璇姐儿隐约听到爹爹在发脾气，还摔了东西，她有点害怕，就去找娘亲。
“没事，你爹就是舍不得你。”娘亲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你这丫头调皮好动，打小就坐不住，这样的性子，可怎么受得了规矩森严的深宫。”
璇姐儿听出了娘亲声音里的不舍和犹豫，不由迷茫地看着娘亲。
哥哥突然闯进来，“没事，有我在呢，我必会成为大周最有权势的人，任谁也不敢欺负我妹妹！”
“胡说八道，可不是为了让你弄权，才让你读书的。”娘亲好气又好笑，眼角却泛起了泪花。
哥哥不服气哼了声，摸摸她的头，“别怕。”
怕什么？璇姐儿不明白。
正月十五走百病，这天晚上，璇姐儿和阿蔷姨，还有街坊的姑娘们，盛装打扮，走桥渡危，玩到半夜还不想回家。
“还没去寺庙摸门钉。”璇姐儿撒娇，“我摸一下就回去。”
“那是求子的！你一个不大点的孩子，摸什么摸？”阿蔷累得走不动道，坐在道旁呼哧呼哧直喘气，“回家。”
璇姐儿突然眼睛一亮，冲着一处拼命挥胳膊，“大哥哥！大哥哥……九和哥哥！”
她提起裙角飞奔过去，“你怎么来啦，也是走百病吗？”
九和失笑，女子才会在这天走百病，他来，是想碰碰运气。
看来他的运气还不错。
璇姐儿又开始叭叭叭一通说：“等我家的樱花开了，我就要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生在樱花盛开的季节，过完生日就出京玩去喽！”
“我娘本来要留我在家的，学学女红，读读书下下棋，我一年年的回不了几次家，她也着实想我。可皇上的赏赐一来，她又改变主意了。”
九和笑容一滞，“为什么？”
“我不清楚。”璇姐儿学着娘亲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什么深宫规矩重，我性子散漫，受不得拘谨。可我不明白，深宫规矩重和我有什么关系？”
九和有一刹那的失神，难道高晟夫妻认为他看中了阿璇，才把阿璇送出京城？
怎么可能，他只是觉得这丫头鲜活可爱，和她说话比较开心而已！
“阿璇不喜欢规矩重的地方？”
“不喜欢。”
“那就不去规矩重的地方。”
“真的？你算话算吗？”
“当然算数。”九和笑着说，不知怎的，心脏划过一丝轻微的刺痛，好像有只蚂蚁，轻轻咬了一口。
“璇姐儿！”阿蔷远远地喊。
“那，我走啦。”璇姐儿挥挥手，“我陪娘亲半年，又会和舅舅去更远的地方，苏州、杭州，再去闽江五门闸，从那里出海。下回再见，我给你讲更多更好玩的故事。”
九和“嗯”了声，伸出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璇姐儿笑着，与他约定好了，
璇姐儿走了，九和还在原地站着，直到再也瞧不见那个小身影。
水晶似的雪沫儿缓缓飘落，在灯光下闪闪的，像无数只萤火虫在飞舞。
这一次出门，璇姐儿走得更远，时间也更长，三年后才回京。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阿蔷姨抱怨道，“夫人也真是的，忍心让你走那么远不回家！都快说亲的大姑娘了，成天这么疯，我看谁家敢娶你。”
“无所谓喽，反正我也不想嫁人。”
璇姐儿轻轻拨着窗前的琉璃风铃，笑盈盈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走了别家姑娘一辈子也走不了的路，看了别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风景！”
“我和隐士论道，与高士抚琴，跟舞姬斗舞。我既可以倚楼听雨，煮雪烹茶，也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只有走出去，才知道天有多宽，地有多广。”
“更妙的是，天不能拘，地不能束，这种感觉，怎是困居后宅可比拟的？”
不出所料，她从阿蔷姨的脸上看到无法理喻的表情。
璇姐儿乐得哈哈大笑。
阿蔷姨是极力反对她的决定：女孩子怎能不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不然等你老了可怎么办？
爹爹倒是不以为意，说她高兴就好，家里有钱供得起她开销，爹爹在锦衣卫的势力还在，只要不是作乱犯上，随她怎么折腾。
已是解元的哥哥拍着胸脯道：“哥哥也快入仕了，以后有哥哥给你撑腰，放心大胆做你想做的事！”
娘亲一开始也不大理解，后来听她讲了外头的见闻，也松了口。
“风是关不住的。”娘亲笑着说，“你和娘走的路不一样，但未尝不会幸福，只要你觉得高兴，娘就高兴。”
但是她和九和哥哥说起的时候，第一次，九和哥哥不高兴了。
“或许你该试试，”他说，“你父母感情多好，看着他们，难道你不想试试爱恋的滋味？”
璇姐儿失笑，“想啊，我只说不愿嫁人，不愿困在后宅操持家务，可没说不想和人谈情说爱啊！”
九和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