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弃苍生 他踏着污秽走来,却不染分……(2/2)
但关大姑娘仰起了脸,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可真是亮,照得人心都亮堂堂的。
长街上的每一个人都仰起了脸。
在汉阳城生活了一辈子的平庸百姓,此刻竟觉得那看惯了的日出美不胜收。人群里蔓延涌动的情绪不知是什么,但好像,这种感觉也不赖。
金轮本高悬,不忍弃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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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都督高见!幸亏您料事如神,知晓定国公将接任知州,不然我们这群无头苍蝇怕不是要惹出大祸!”
“啊,”汉阳城都督面不改色,抚着胡须,“你等到底是急躁了些。只是现下虽有国公和众神医襄助,事关重大,也不是你偷闲的时候。”
“是!下官这就去清点人头,保准不出差错!”
见人走远,陆都督稍显心虚地低头。
其实他也没有那般神机妙算,直以为自己要命不久矣。只是实在不甘心就死,这才撒了个弥天大谎,想稳住局势。
但他很快又兴奋起来:这定是因为我命不该绝,是以上天请来定国公亲赴城中,又寻得了神医。
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总要尽力一试。
这下子,是真的官民勠力同心了。
且慢,器识不凡的国公不会是未曾识破吴德忠的假面而被骗入城罢?这不成!
听完汉阳城都督以“吴通判极其可能是幕后黑手”为中心论调的一番长篇大论,容暄唇角扬起轻笑。
奈何锦缎掩面,陆都督瞧不见也不敢盯着国公的眉眼看,更是心焦。
容暄不再翻看过去登记人丁的黄册,擡眼却是道:“陆都督能安民心、定乱局,在前途未卜之时临危不惧,在主官皆无之后挑起重任,正是国朝所需百姓所敬的官吏啊!”
他不意自己能得这般夸赞,连连推辞,将自己的心情变化和盘托出。
“那岂非更值得赞誉?”容暄起身,拍拍他肩膀,出言勉励,“恐惧乃人之常情,能够克制自己又压制同僚,为一城都督实在是不足以施展你的才华。若此间事了,你可愿跟随本国公?”
陆都督只觉心肝肚肺俱为暖流所淌,面色都不由得红润而光泽起来,忙点头应答。
自然而然地,他以为定国公的意思是此后将提携他擢升官位。
虽说他是愿意兢兢业业做都督的,但能升官当然是更好。
若非自己没什么门路,也不至于在都督之位上滞留四五年,早试探着往州郡里走了。还因着自己不忍心过分盘剥百姓,和知州通判都没法深交,不惹他们厌烦就算不错了。
如今忽然得了定国公的赏识,与贵人也算是生死患难之交,倒不敢想望成个心腹——只看定国公丹心为国、清名远扬,便知不是奸恶之人,自己不必行违心之事,又能得些许庇护。
家中妻儿若知,怕是会乐开了怀!
现下我定要将这疫病解决了,往后定是前途无量!
陆都督畅想着光明的将来,却被倏然进门的人打断了幻梦。结果一擡眼发觉是仙师当面,兜头浇了盆冷水下来:
“老夫已可断定,汉阳城的瘟疫正是毒虫引起。只是要对症下药,须寻得此虫或是虫豸所制成的毒,否则只得稍抑而无力根除。”
北斗道人又补充道:“就像是我徒弟先前所研究的南疆‘烈灼’的解药,那也是因着手里已有此毒,可推出制法。”
“实话讲,老夫医术为当世之冠,单凭着不寻常的症状要治疗此病,有时日堆积或许能成。但汉阳,等不起。”
他从不自谦,只将原原本本的判断讲出。
陆都督被并不乐观的情势一击,忍不住回头去看定国公。
容暄神色凝重却不惊慌,她早做好了不利之备。
“虽说吏员尚未收集好人数、病情,但是就我的亲眼所见与都督的禀报来看,少说有三分之一的人病症已重,其间因病而故的不知多少,剩下的也危在旦夕。身上红肿痒痛,夜不能寐、日不能动,是何等的辛苦!”
“仙师所言极是,汉阳城不能等。”她拧眉,凤眼高挑,“这样,不必等待后续的汇报,现下就在知州府前的高台上立一口大锅,仙师写好能暂缓病症的方子,使人先去煎熬,给百姓分发。”
“不,隔远些再立一口大锅,熬制能强身健体的药汤,叫那些尚未染病之人自来领取。还有,劳烦仙师能嘱咐他们一些预防的法子,也好处处安心。”
她语速迅疾,不敢耽搁一分。
陆都督坚定点头,拔腿就要去吩咐人张贴布告。
北斗道人也很认可定国公的当机立断,视线还是在她眉眼间停留了会儿,欣慰道:“国公明事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让百姓见到官府忙碌,才能不慌张地养好身体。能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
“仙师实在谬赞了。”容暄苦笑着饮了一杯双花茶。
“事发已有十数天,城里很难再寻到些线索,此虫又非本地之物,否则难致此病。实在难呐!”
“仙师,辛苦您了。”
她望向那飘来的乌云将璀璨日光遮掩了不少,不由得感到一阵阵的无奈,可心下已然是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