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覆山林 独我一人是逆臣、叛党、反……(2/2)
是以,顾敬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了。
“王上,咱们赶路这些日子您也没怎么合眼,不如也去都督府里歇上一歇。”容一替她牵马,低声道,“薛将军精力好,正指挥着兄弟们打扫战场,容三在那边儿大约也给咱们安置好了。”
“不必。总不能将士们都撑着,独独我一人躲懒。有受伤否?”容暄微微皱眉。
因着秦州那边实在不好抽太多人走,容暄此行也只带了三百亲卫并八十女骑,非以增兵为主,实是押送十几车粮草北上,好解北关将士的燃眉之急。
“属下核查过了,咱们亲卫最多劳累些,没怎么受伤。只是北军的兄弟们不大好,两位仙师已去帮着军医忙碌了。”容二上前几步。
他觑着王上神色不好,又补充道:“容四早早去内院等王上了,您实不必在外空耗,难道还不放心我们几个?”
容暄终是颔首,也不忘嘱咐:“别从头盯到尾,记得轮换着。”
“是。”
“国公!”容四见银甲将军推门而入,立时起身问候,着实难掩激动,“不,秦王殿下,王上!”
“许久不见,怎么瞧着您和我生分不少,自家人何必纠结这一句称呼。”容暄笑着擡手示意他落座,眼底也溢出几分欢欣。
容四却是推拒,郑重其事地行了拜见王上的礼节。
他的眼眶不知不觉间湿润起来:“属下无能,也算是看着小姐一步步走到今日,已然雄踞一方成了天下闻名的秦王。若是辅国大将军尚在,想必他为您骄傲之前,必是先心疼落泪啊!”
谈及父亲,容暄低眉垂眸,慨叹道:“父亲知晓了,说不准还会为着我择选的这条路责备几句。毕竟容氏忠臣的名声,现下是被我彻底斩断了。”
容四当即面露不赞成的神色,但听得王上开口:“北定城的情势不好,您替我守在这儿难免也委屈许多。我既到此,急着想听听是怎么个前因后果。”
他便也正色道:“分内之事,何来委屈?只是燕国近来的动向实在教人不解,属下尽力追寻,却也未必能解王上之惑。”
“先前您也知晓,燕国内乱甚重,太子与四皇子频频斗法已是自顾不暇。有赖暗探情报准确,大将军抓住机会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将落雁城收入麾下并率兵驻扎至此。”
“瞧着燕国双方僵持得厉害,本以为今冬也能安稳过去,殊不知那边倒好像变了模样,竟能增兵至边境,轮替着骚扰我军。”容四难免眉心紧锁,“奈何断了贡粮,将士们又少有歇息,士气极为低落。”
“假使不是王上带兵支援,或许边军也撑不了几日了!”
容暄亦感战况严峻,抿唇思索着:“燕太子与燕四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按道理无论如何都很难一致对外。并不似我与皇帝的关系,他们谁都不愿也不能俯首称臣。”
“正是怪矣!可燕军动兵后封锁更严,消息还传不过来。”容四随口提醒道,“如今那两人皆称帝,民间以东帝西帝为称呼区分。”
“哪一个的地盘挨着燕雍边境?”
他不假思索:“是燕四无疑。燕太子到底还是在燕都势力强,而燕军大部属燕四麾下,故而出兵交战的,都是他的士卒。”
容暄闻言愈加不解:“今观之,燕四虽嘴上常鼓励军中勇士,实则全然不在乎士卒死活,大约次次袭扰都有死伤却也不管。这也罢了,可这等时候,岂非削弱己方势力而留给太子可乘之机?燕太子竟也兄友弟恭地谦让着?”
“属下暂时还没摸到门道。”容四擡眸,“但,人趋利,燕四绝不是个傻子,他必然有大利可图,或许王上可以多加揣度一番。”
他泡了壶浓茶,顺势将这段时日边关的状况和盘托出,与王上相商。
“王上,大将军请见。”
谈论许久,方听得亲卫敲门禀报。
“请至正堂。”容暄答了,又转头嘱咐,“您也快去小憩,好解解乏。我便过去和顾大将军说上几句话。”
“自打您身份的消息传来,北军略略有些异动,顾大将军亲自按了下去。”容四轻声道,“后来称王的消息送过来,他还未曾表态,就爆发了燕国的侵袭。”
容暄颔首:“好,我心中有数了。”
出门穿过院落,她才发觉时间过得飞快,那天幕竟又有了擦黑的趋势,一点一点染着色。倒是脚下的雪,还是那般莹白。
陌生些的正堂点了灯,容暄走近,颇具压迫感的眼神便寸寸靠近。
容家小将军的真实身份怕是连燕越之地都传遍了,顾敬已无法当作不知。
原先他真的未曾怀疑过容暄,只觉得弟类兄甚多,却不想是子类父才对。不,子远胜父!
过轻的年纪和无双的战功已经足以让她睥睨当世庸才,却在揭露出女子之身后仍得百姓拥戴。已是前无古人,或许后有来者。
瞧,这落雁城无人不知银甲之下乃是一女子,但哪有人会出言质疑战神呢?
顾敬目色沉沉,道:“老定国公当年,指天发誓容氏世代忠大雍之君。”
“那很好。”
容暄不带怯意地回视:“独我一人是逆臣、叛党、反贼,千百年后,更独我一人是明君、圣主、贤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