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2)
第60章
第六十章舅母
秋日,寒风渐起,嗖嗖的渗着几分凉意。
贺玄渊手执狼毫笔,垂眸聚精会神地凝神写字,一笔一划已有些大家风范。他人虽小,但指腹上磨出的厚茧,显示着他的勤勉与刻苦。
磨石声沙沙作响,听着耳边传来第三十六次叹气声,贺玄渊擡头漠然地瞥了一眼砚台,“你再磨,这砚台就要被你磨穿了。”
杜衡手上一僵,看着贺玄渊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垂头丧气地又叹了一声,圆鼓鼓的脸难得地皱巴起来。
自从上次与温轲在清野原见了一面之后,他们就时常前往此处,温轲教贺玄渊骑马、射箭,甚至还指导他的书法,两人不是父子,却亲同父子。
如今温轲出征漠北在即,前几日见面时,温轲便邀请他二人去镇国公府一聚。杜衡自然是喜不自胜。
可贺玄渊,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
再过两天温轲就要出征了,他却连拜访的帖子都没下,只顾着闷着头写字,这可把杜衡急坏了。
“殿下。”杜衡站到贺玄渊的身前,准备将劝说进行到底,“温将军——”
“过去一些,你挡光了。”贺玄渊头也不擡,执着笔淡淡道。
杜衡:“……”
他下意识看了下贺玄渊写的字,虽然他对书法一窍不通,却一眼就看出了贺玄渊笔法的改变,似乎……与前些日子温轲写的有些相似。
杜衡心里不免有些无语,明明心里在意的紧,却还非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殿下,咱们今天也不去吗?”杜衡有些着急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咱们再不去,温将军可马上就要走了!”
贺玄渊神色未变,擡头虚虚地看向天边,眼神里浸满了浓稠。
他其实又何尝不想去,可之前去清野原还能勉强让柳太医打掩护,如今却是直接正式地拜访镇国公府,以温心绵和温轲的关系,只怕日后必不会消停。
温轲即将出征,他不想再增添是非了。
“殿下,今早上我爹说了,漠北人此番来势汹汹,温将军这一去,下回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您要是今天不去,只怕是几年都见不到了。”
“而且,温将军待殿下如此亲厚,若殿下不去,那他该有多伤心啊。”
杜衡如蜜蜂一般在耳边聒噪不停,贺玄渊不善地看他一眼,“多嘴。”
“得得得,是我多嘴。”杜衡无奈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连连唉声叹气。
“我那二叔,前些年死在了战场上,我还记得他出征之前送了我一把匕首,说是让我练练胆,可谁承想……唉。”
“还有我那舅舅,前些日子刚被人从岭南擡回来,听他说那地方瘴气极重,自他去了那地方便一病不起。”
“唉,战场上刀剑无眼,虽说温将军神勇无比,可万一……”
“闭嘴!”贺玄渊忍无可忍,一个眼刀甩过去。
杜衡被他一喝,也察觉自己有些乌鸦嘴,他本只想用来吓一吓贺玄渊,说话也没经过脑子。
“呸呸呸,温将军定会平平安安、凯旋而归!”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瞥贺玄渊,小声道:“殿下……”
贺玄渊被他搞得心烦气躁,那他一番话,倒真的戳到了心坎上。让他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备车!”
杜衡眉眼一笑,扬声道:“好嘞,我这就去!”
话音未落,一只脚就出了书房的门。
贺玄渊:“……”
镇国公府,百年帅府,自开国以来便是大周柱石。只是到了温轲父亲这一代,膝下就只有两名男丁,原本的嫡世子早在几年以前溺水而亡,唯一的庶子温轲便承袭了爵位。
自温轲袭爵之后,几乎年年走南闯北、荡平敌寇,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
贺玄渊想象中的镇国公府,就算不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也该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雄伟壮观,然而等他到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前,却有些震惊。
大周最有权势的将军,居然住的如此朴素!他环顾一圈,除了“镇国公府”四个大字被擦得锃亮,其余部分都是旧的不能再旧的古木。
贺玄渊正看的时候,杜衡便像脚底踩了油一般上前通报:“太子殿下亲临,温将军在吗?”
大门前的护卫一惊,“在在在!”说完,赶紧跑进门通报,另一个护卫受宠若惊地看着贺玄渊,连连将人往里面请。
这府邸虽然外面看起来有些残破,但好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根基还在,里面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细细品来,倒还显得古色古香。
贺玄渊还未走到大厅,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哭声,那哭声极低,还带着细细的哽咽。
贺玄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谁了。
镇国公府除了温怜,还能有那个小孩儿在哭?
“将军要出征了,这几日小姐闹脾气闹得凶。”带路小厮轻轻叹道:“将军没办法,只好哄着说带她一起去。”
“结果今天她看见夫人只为将军准备了行囊,没准备她自己的,就知道将军是骗她的。这回闹得可凶了,从早上就开始哭,中午连饭也不吃。”
他叹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贺玄渊也不过只有九岁而已,一个孩子哪里会明白这些?
他赶紧闭了嘴,将人带到温轲面前。
秋风萧瑟,无情带走之上的落叶,落入缤纷艳丽的菊团之间、微风拂过菊花,送来淡淡的菊香。
花间,一个小姑娘埋头蹲在地上,正背对着温轲。温轲轻轻地伸手去拉她的小手,被她生气地躲开,而后藏起自己的手,不让他去碰她。
察觉到有人来,温轲尴尬地用那只被甩开的手摸摸鼻子,将手上的糖人还有风筝都藏到背后交给小厮,站起身拍了拍衣袖,轻咳了一声:“你们来了。”
花间的温怜见有人来,偷偷擡眼向贺玄渊望去,不料贺玄渊也正看着温怜,两人不经意地对视上了。
而后,贺玄渊便被温怜狠狠瞪了一眼。
贺玄渊:“……”
好凶!
“怜儿,快起来看看。”温轲终于找到了好机会,他指着贺玄渊等人,哄道:“你看,爹为你找的哥哥,他们以后就代替爹陪你玩儿好不好?”
贺玄渊和杜衡一愣,也不知道温轲说的是真是假,一时面面相觑。
温怜红着眼偷偷瞪了一眼贺玄渊,听了温轲的话,重新又将头埋了起来,闷声道:“不要,我不要哥哥,我要爹爹!”
“我要和爹爹一起去漠北!”
温轲头痛地叹了叹,决定先安排贺玄渊他们。他看着杜衡道:“杜小子,我知道你肯定是来看我的兵器库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儿,自己去就好。”
“得嘞!”杜衡闻言,喜不自胜,连给贺玄渊告退的自觉都忘了,一溜烟就跑了。
贺玄渊:“……”
难怪他劝了他这么好些天,敢情是为了自己看兵器。
温轲安排完杜衡,看着贺玄渊没好气道:“你小子,早都给你说了让你来,你还真会挑时候。”
他无奈地看了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温怜,“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抽不了空。”
贺玄渊心里顿了顿,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极会察言观色,拱手告辞:“既是如此,那玄渊就——”
“诶诶诶,你干什么?还想走啊?”温轲又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你们啊,一个两个的真的太不让我省心了。”
“你呢,太内敛了,你这妹妹呢,又太倔了。什么时候你俩能中和一下,我就能轻松了。”
贺玄渊垂眸不语,静静地听着温轲的教诲。
温轲看他那一言不发的木讷样子,不由觉得头疼,这孩子明明是太子,本该是风华正茂、意气方遒,怎么就被养成了这副鬼样子?
“你还没见过你的舅母吧?她可是天天念叨着你来呢。她现在正在后面,你现在过去看看她吧。”
贺玄渊的脸色,裂了。
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他几乎从未与女子打过交道,唯一能够亲近的母亲,却也难以亲近。一听到温轲让他独自一人去见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他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舅舅,”贺玄渊强压下心里的不适,“今日我还有些事情,不妨下次——”
温轲正强行将温怜抱起来,温怜那震天的哭声直冲天灵盖,吵得他耳朵在容不下第二种声音。他见贺玄渊嘴唇微动,不由大声问:
“你说什么?”
然而他刚说出口,温怜便哭着喊着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温轲只得小心又小心地护好她,不让她跌倒。
“呜呜呜,爹爹我要和你一起去漠北!我已经学会骑马了,我也能打仗!”
“你上次给我的小刀我都已经磨好了,爹爹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看着温怜在温轲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贺玄渊顿了顿,轻轻地摇了摇头:“无事。”
温怜也没听到他说什么,只见他摇头,一边拍着温怜的后背哄着,一边摆摆手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哄睡了就过去。”
贺玄渊僵硬道:“……好。”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舅母,贺玄渊一向只听其名,不见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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