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2）
第43章
第二天，邬乐和坐实了自己绑匪的罪名，绑了纪琢。
谁也不知晓他是怎么潜入纪府的，层层护卫在他面前就像纸糊一样，毫无疑问，他的实力能支撑他在纪府来去自如，反倒之前那次顺利的制服，纪府暗室四日的审问，在此刻显得无比荒诞。
他要求纪府为他开路，送他回魔界，在抵达深渊那一刻，他才会释放人质。
纪家又不是任人玩弄的傻子，自然不肯，邬乐和退让一步，允许纪家派人跟着，但只能是纪二小姐。
他只信任纪二。
跟之前无数次一样，纪家依旧选择让姬姜陷入危险，换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的安全。
消息甫一传出来，姬姜就明白了邬乐和的用意，那天早上起来她在案边发现一张字条，邬乐和说，他要送她一件生辰礼物。
如今她明白了，这件礼物，是畅通无阻的离开之路。
这个计划无疑是冒险的，但姬姜竟然觉得血液微微沸腾，相较之前保守稳妥的计划，这样在纪家眼皮底下偷天换日的行径更让她觉得畅快。
你们不是想困住我吗？
我就要当着你们的面，远走高飞！
“……然后呢？”
纪琢在叙述，一开始在姬姜的威逼之下，他的口吻显得怨憎而僵硬，但随着往事逐渐揭开，他的语气中也渐渐带上个人情感，充斥着主观臆测。
纪维却从这个语无伦次的故事中精准提炼出脉络，静默良久，只神色复杂地问了这么一句。
作为纪家的幺子，他享受着家族带来的一切，并且无力回报，所以此刻他没有资格去职责谁。
但作为弟弟，他无法完全偏向纪琢。大哥和二姐在这个故事中各有各的动机，诚然他与大哥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可心底的良知让他作不出评价，只能闭紧双唇。
纪璇不知何时醒来，沉默着坐在角落，像与阴影融为一体。
姬姜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她只是想再听一遍这些事，一方面从细节确保纪琢没有说谎，另一方面……
与邬乐和相关的一切，都会让她感到放松，哪怕只是第三人口中三言两语的简述。
姬姜望着纪琢，淡声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对你留有余地。”
纪琢擡起血肉模糊的脸，“如此说来，我该对你感恩戴德？可指使他掳走我的不正是你吗？指使他毁掉我经脉的，不正是你吗？”
纪维震惊地看向纪琢，“大哥……”
纪琢仅用一句话回答了他刚刚听故事时的所有疑问。
在故事中，纪琢天赋异禀，少年有成，可在他们记忆中，大哥明明是个不能修习的普通人，浑身没有杀伐气，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纪琢，你自己说过什么？又忘了是吗？”姬姜懒得回答他的指责，只道：“他掳走你，是为了换我，过程中可曾伤你分毫？他为什么伤你经脉，你倒避重就轻一字不提。”
“他伤你，是因为你对他下毒。你用我炼出给你保命的毒药，你用我和他对你的善意，对他举起了刀子。”
因为魔罗族与人族略有差异的躯体构造，邬乐和才捡回半条命，但也只捡回半条。
纪家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渡过深渊，当时邬乐和奄奄一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命不久矣，后来姬姜单独在凡间活动，身边没有这名魔罗族的身影，纪琢就知道他一定死了。
就是不知道，他究竟茍延残喘了几年。
纪琢这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脸颊肌肉因惊异而扭曲，“你不是忘了吗？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秘术失效了……不，不可能，那是你亲自创造的……”
他确实告诉了姬姜真相，但涉及“留有余地”这样的隐私，就算是他也不会知道，姬姜从何得知？
姬姜注视着他，缓缓地、缓缓地骂了一句脏话。
用老娘创造出的东西对付老娘，你们纪家真想得出来。
她一直喜欢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出于什么目的，仅仅觉得有趣，这些成果在纪府都留有文书，当初离开得太过匆忙，并未进行销毁，退一万步来说，她这辈子捯饬的糟心玩意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可能每次都意识到危险及时毁灭。
错的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早知如此，我该在离开的时候，把纪府那条灵矿给炸了。”姬姜平静的语气中听得出遗憾，“灵矿炸了，纪家倒台，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纪琢怒吼道：“你这个疯子！”
姬姜忽然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拽到自己眼前，她的眼神素来古井无波，在昏暗的洞内，跳跃的烛火间，竟显出几分阴翳。
“你倒说说，我疯在哪里？在你们使计联合魔族叛军毁掉我的驻点的时候，在你们用我创造的秘术对付我的时候，在你们妄图挖空我的记忆、把我变成一个为纪家所用的工具的时候……”
“我仅仅只是想炸了纪家的灵矿，而不是让你们所有人陪葬，这种情况，你不该说我疯，你该夸赞我仁慈。”
“若不是仁慈，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是的，这才是姬姜报复行为的关键。
她痛恨的不是十年前的压迫和束缚，而是在她获得自由的十年之后，在她失去了邬乐和，依旧准备勇敢幸福地活下去的现在，纪家妄自插手，将她平静安稳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乱，甚至把她视为所有物，不仅联合魔族叛军捣毁了她的驻点，还对她使用了只能维持七日记忆的秘术。
七日记忆？
只有七日的记忆，她就会变成对纪家言听计从的藤蔓吗？
痴心妄想。
她会绞杀掉试图操控她的一切事物，无论是人，还是物。
纪家也好，七日记忆的秘术也好……
都会被她捏碎。
别说只是记忆消失，哪怕她只能活七日……
她也会在死期将近之前，拖着这些王八蛋一起下地狱。
她是无法被掌控的。
她是自由的。
“姐姐。”
宫浮忽然弯腰，捡起她脱手掉落在地的灯笼，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宛如雕塑般的年轻人，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纪琢，轻声道：
“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我的刀很快，杀他的时候，不会有血溅出来。”
“要杀吗？”
“不！”纪维和纪璇终于自震惊中回神，少年手脚被绑，只能蠕动着前行，即便如此他还是挡在了兄长面前。
“二姐……不，姬姜。”
对亲人的维护本能在这一刻越过了他的底线，纪维艰难地吞咽了下，飞快道：“我们三个当中，大哥分量最重，父亲向来看重家族声誉，你想从纪家的档案库里拿到秘术的解药，他交出来就是变相承认了纪家的无耻行径，唯有大哥可能让他改变主意……”
“别在我面前上演兄弟情深，我嫌恶心。”姬姜淡漠道：“纪琢都说了，那项秘术是我创造的，我自己就能研究出解决之法，你们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丝毫用处了。”
“但你需要时间！”
宫浮拔刀的动作一顿。
纪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得这么快过，“你刚刚提到了魔族叛军……据我所知，魔界叛乱发生在两个月前，刚好与你被找回来的时间相吻合，现任魔界尊主魔神殿下在叛乱中失踪……你一定就是魔神一派的人。”
“魔界叛乱未止，作为魔神麾下的你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以你的能力当然能解除秘术，但你需要时间，而你现在最紧迫的就是时间。”
“所以，不管怎么说，从纪家手中拿到解除之式是你目前的最优方案，如果你不想浪费时间，必须留下大哥的性命。”
纪维铿锵有力地说完，洞xue内陷入一阵静默。
良久，姬姜笑了下，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奇异。
“你这么聪明，老头子怎么没想过，让你当继承人？”
姬姜说完，纪维先是一愣，旋即不知为何泛起一阵凉意。
他偏头看去，大哥用一只独眼注视着他，瞪大的眼中全是惊愕和复杂。
纪维想说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又忽然觉得无比无力。
他意识到，有些事不是他愿不愿意就能决定的，决定纪家下任继承人选的是父亲和族中长辈。
所以“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能安慰到失去安全感的大哥。
纪维颓然地低下头。
姬姜倒好像失了杀人的兴致，摆摆手，推着轮椅转身离开，宫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出了洞口，姬姜眯眼看着耀眼的天光，轻声道：“宫浮。”
“姐姐，我在。”
“刚刚那种话，下次不要再说。”
宫浮眉头一皱，来到她身前蹲下，屈膝仰望着她的脸。
“姐姐不需要我了？”
“你没杀过人吧？”姬姜道。
宫浮沉默。
“你是三式者院的修士，有前途无量的未来，虽然现在看似已经走上歧途，但只要你不做得太绝，仙门依旧会对你敞开大门。”
“我有想杀的人，会自己动手，不需要你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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